就这一停顿的功夫, 身后的黑衣人已经打马追了上来。

察觉到他的异样，为首的那人露在外面的双眼微微眯了眯, 端坐马背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朝少年的前方看了看。

一眼便看到了前方从崖底呼啸着向上吹来寒风的断崖。

收回视线，刚好撞上少年转身望过来深邃警惕的双眸，男人目光一顿，转而望向了他腋下夹着的那一团。

女孩身量不高，一身粉嫩嫩的小襦裙, 头顶的丸子头有些乱，固定碎发点缀着的那一圈珍珠也掉了几个, 此刻正随着少年转身的动作, 动作一致地朝他望了过来。

那双眼里不符合年纪的沉静，看得他眉心咻然蹙起。

归结于她那是小小年纪不明现状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黑衣男人敛了敛眉, 朝身后利落地一挥手，出口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杀！”

不管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女孩儿是怎么回事，两人的命运都只有一个：死。

因为是断崖边，未免马儿受惊坠崖，一排黑衣人在为首之人一声令下的瞬间, 齐齐训练有素地翻身下马。

长剑出鞘的寒光映入对面两人的眼底。

同一时间，少年目光在四周快速扫了一遍，在对面那些人落地时, 将腋下夹着的小粉团子塞进了断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后, 又有些不放心地按了按她毛绒绒的发顶。

沈悦灵将将听完他的那句“躲在这里不要出来”, 探出头便见清瘦的少年和那群人打成了一片。

刀法凌厉, 但少了些技巧。

动作迅速，但少了些杀气。

特别是在这种一对多，对方不留情面、招招致命的情况下，不多时，少年身上再次添了不少伤口。

直到艰难避开敌人致命的一剑，却被猝然而至的掌风一掌打到沈悦灵藏身的石头后面，少年倒在地上仓皇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对战才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他一手紧握短刀，手背的骨节因着用力而泛着白，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似乎连喘气都有些艰难。

即便如此，在余光触到沈悦灵的一刹那，他强撑着胸腔翻腾的血腥气，再次迅速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将她护在了身后。

先前将他一掌拍开的领头黑衣人也没得到什么好处，他露在外面的眼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被利刃割破的黑色长袖和袖中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向对面少年的视线简直阴沉地可怕。

他朝身后欲上前的手下挥了挥手，待手下会意退到身后一丈远之后，他慢条斯理地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条，胡乱地绑着伤口：“武帝果然有个好儿子！”

他嗤笑一声，眼底意味不明，刻意压低的声音配着呼啸而至的风声清晰地传入对面两人的耳中：“秦王殿下，我原本想叫您安然些上路去陪先帝，却不想您更想体验一下……碎尸万段的感觉？”

风从崖底卷上来，吹得沈悦灵后背一阵冰凉。

她仰头看了看少年挺得笔直的背影和握着短刀一滴一滴落在崖边碎石上温热的鲜血，再看了看对面一个个面色肃杀训练有素的杀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在对面头领半低头往伤口上打着结、在那群黑衣人依言未上前一步等着头领手刃伤他之人的空档，忽然一跃而起，拉着少年的手就往崖边跑！

变化只在一瞬间，等到黑衣人回过神来追到崖边时，只看到两道迅速下坠的身影和……夹杂着细沙吹入眼眶的寒风。

先不说黑衣人没反应过来，就连少年，本就遥遥欲坠的身子冷不防被女孩用尽全身力气这么一拽，因着身高的问题踉跄着后退，掉下断崖……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感受着快速朝下坠的身子，少年听着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从最初的震惊到不适到如今的淡然接受，也仅仅用了三息时间。

小粉团子微微趴在他肩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不见将死的恐惧，反而不停四处打量着，仿若两人不是在生死边沿，倒像是来郊游一般。

也罢。

这般死法，总比落在歹人手里毫无尊严地死去要强上不少。

他狠狠闭上眼睛，遮住眼底喷薄而出的恨意和不甘，待再次睁开时，眼底只剩怜惜和自责。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少年特有的嗓音：“对不起……没能救你，还让你和我一起死……”

许是断崖深不见底，他们这下坠了十几息时间，余光朝崖底扫去时，却还是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沈悦灵四处打量的视线顿了顿，转头顶着一头被风吹得杂乱的细软头发看他，奇怪开口：“死？”

少年心口一窒，忽地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个小小的粉团子，该是衣食无忧娇养着长大的吧？

死？

对她来说也合该是个陌生且遥远的词而已。

他将沈悦灵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确认摔到崖底时自己可以给她当个垫背后，才再次抬眼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感觉胸前趴着的小团子眸光一亮，而后——

一把扯下了他的腰带！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