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梦锡起身，“皇上说笑了，臣不过就和太子殿下打了个招呼而已，让皇上久等了。”

李璟停笔，思索了一阵，他莫名道：“弘毅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比朕更有一国之君的气势呢。”

常梦锡直言不假，却也不是傻的，这样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对话他也会掂量着答，既不能赞成，亦不能反对。

他道：“皇上教导的好。”

李璟笑：“只是弘毅到底年纪还小，资历浅薄，还需要好好历练一番，往后还要大人多多提点啊。”

“太子殿下年少有为，臣不敢当。”

李璟抬头瞟了他一眼，“你还谦虚起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呼了口气，“塔塔”地下了台阶，“说吧，常卿这次来找朕是因为什么事啊？”

他把盒子双手奉上，“臣带了些东西来，请皇上过目。”

李璟接过，“你还学会兜圈子了，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皇上看一眼便知。”

李璟就着下座坐好，他一手开盒子，一手招呼常梦锡，“你也坐。”

常梦锡坐在旁边不发一言，静静地等李璟看完。

没过一会，突然“砰”的一声，盒子被李璟扔在了地上滚了老远。

李璟手里捏着本册子，力道大得手指都出现血液不循环的苍白，他气得站起来，“竟还有这种事！为何朕都不曾接到州吏举报？反了，都反了！”

常梦锡早有预料，半点也不讶异，这时公公闻声战战兢兢地摸进来，“皇上，怎……”

李璟打断，“滚出去！”

公公连声“是是是”，慌慌张张地退出去。

常梦锡站起来劝道：“皇上息怒。”

李璟这才转身，“这是常卿从哪得来的？常卿身主翰林院，怎么会有大理寺的案本？”

生气归生气，等李璟的脑子稍微冷静下来，就察觉此事不寻常。

常梦锡跪下：“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些材料都是大理寺卿萧俨给臣，臣受萧大人之托，务必要将此物亲手交给皇上过目。”

李璟问：“萧俨？那他为何不自己过来？”

常梦锡没答。

李璟自己也反应了好一会才了悟，对了，自己近来一直在跟弘毅谈事，除了常梦锡其他人谁也没见啊。

他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呐呐开口，“既然如此，萧俨可有什么进展？”

“回皇上，皇上手里的东西就已经是全部的进展。”

李璟显然不满意，“这里明明都是些受害人的资料，再有就是人贩的窝点，全部都是纸上的东西，哪里有已抓获人的记载？”

常梦锡没回答，他抬头，转而问李璟：“皇上可也是觉得这些人大逆不道？”

“烧杀掳掠，欺男霸女，单独一条买卖人口便足以要他项上人头，这岂止是大逆不道！常卿究竟想说什么？”

问这么明显到愚蠢的问题，这不是常梦锡的作风，李璟知道他别有深意。

果然，常梦锡接着道：“皇上也觉得这些人无恶不作，该当死罪，天下人亦是如此。既是民心所向，臣斗胆，求请皇上紧急立法，禁止人口买卖，杜绝我朝买卖人口之风。”

他一揖垂地，庄重无比。

李璟拉他起来，他是真的迷茫不已，“我朝律法早有禁止人口买卖一条，何须朕再特意立另一条？”

“皇上难道忘了，先主留下的遗诏上面，禁止人口买卖的那条律法已经被划掉了吗？”

“什么？”李璟一惊，“划掉了？这怎么可能？”

“确有其事，只是遗诏立后就不知所踪，没有证物罢了。所以我朝如今买卖人口仍旧合法，以至于民间人口贩卖愈发猖獗，州吏无法可依，更无法插手管制，才酿成今日之大祸。”

常梦锡内心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对冯严巳心软了，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对遗诏被改一事绝口不提。

他想，自己变坏了，如今也会助纣为虐了。

而李璟看样子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臣以为，事不宜迟，求皇上即刻下旨，”他重申。

立法非同小可，不是说立就能立的，这需要召集中书省撰作诏令文书，再经由大人们一番探讨，由皇帝最终裁决，没个三五月是出不来的。

但此事紧急，所以李璟先下令由萧俨彻查此事，经过常梦锡的一番恳求，又加拨了一批人帮衬。

李璟放权，紧急情况可让他们先行处理，最后才上报，买卖人口一事才算真的朝解决的方向迈出一大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