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凶什么呀?”御史夫人将陈天赐搂在怀里,对陈长平的态度很不满意,“孩子身子才刚刚恢复,自然是容易受惊些。你这么凶他,万一又把他吓病了我就不活了!”
“你……你……”陈长平对着自己的夫人真是毫无办法,“都说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时惯着他,怎么会这么大个人了还胆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他一个大男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是这副性子,以后要怎么入仕为官?”
御史夫人听到这话,气性也上来了,“天赐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才能下床。明明是件喜事,你可倒好,一回来就数落他的不是,你是不是想他躺回床上你才开心?”
“我……”陈长平只觉自己哪怕有千万张嘴也说不过自己的夫人。每次他想教训教训自己的儿子,他的夫人总能搬出千万个理由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他今天病了所以不能打,他嗑到头了所以不能骂,他身子骨不好所以才不经吓,他染了风寒所以才连童试都考不好……林林总总,到最后都是他在凶儿子,都是他在鸡蛋里挑骨头。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他命里子息单薄,年近四十才有了这么一根独苗。这孩子长得挺好,可是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三天两头地生病。让他练武,太阳底下扎个马步都会晕过去;让他读书,在窗边坐得久了也会被风吹倒。眼看儿子越养越废,他心里焦急,可又没有半点办法,毕竟身体底子差也不是儿子自己选的。
“算了算了。”他只能同往常一样叹气,对众人道,“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这一个月陈天赐躺在床上养病,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难得能下床走动。今日终于大好,得了允许下床,他却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晚饭也没吃多少,只恹恹地吞了几口饭便提出要回房间休息了。
林家夫妇只道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盯着他把今日的药吃了后,也没怎么阻拦,任他去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小厮阿定提一盏灯笼,引着陈天赐自饭厅走回自己的房间。
“唉……”黑暗中,陈天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阿定听到他叹气,立刻紧张起来,“少爷,你怎么了?”
陈天赐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茫然地回他,“我没怎么呀。”
阿定提着灯笼往前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后问,“那少爷为什么叹气?”
“我……”陈天赐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中带几分委屈,“算了。已经这样了。”
“少爷?你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阿定奇怪地问。
陈天赐摆摆手,情绪郁郁,“我累了,真的累了。”
阿定不好再问,也就随了他,领他回到房间便退了下去。
陈天赐进了房间,看见梅兰正在房里等他,看见他便行礼下拜,“少爷。”
陈天赐心情不太好,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要看见我就拜,我看着难受。”
梅兰听到这话,不知所措地抬眼看他,大大的眼睛里水汽氤氲。
“好了好了。”陈天赐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你当我没说。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少爷,”梅兰低垂着眉眼,小声问他,“梅兰服侍你净手洗脸。”
“我自己……”陈天赐话到一半,突然叹气,改口道,“好。”
梅兰听了,忙打了热水,绞了毛巾,细细给他擦过脸,又拉过他的手,替他将手擦干净。
陈天赐走到床边,梅兰又跟上来,替他宽衣解带。
陈天赐好几次张了嘴,最后都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好容易梅兰服侍完,他掀了被子想上床,却发现床上已经躺了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梅兰形影不离的秋菊。
“唉……”陈天赐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叹气了,“秋菊,你躺在我床上做什么?”
“少爷,”秋菊从床上起来,掖好被子后朝他行了个礼,回道,“夜里风凉,我在给少爷暖床。”
陈天赐听罢伸手往床里探了探,被子果然已经被体温烘暖了。
“谢谢。你们回去睡觉吧。”陈天赐顺口回了句,又开始赶人。
两个小丫头看着他,神色间分明有些奇怪,但始终不敢置喙主人什么,只听梅兰低声询问,“少爷今夜可需要梅兰或者秋菊相陪?”
“不用。”陈天赐想也不想地拒绝。
两个小丫头行过礼,刚想走,又被陈天赐叫了回来。
却听陈天赐似乎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你们刚才说要陪我睡觉?”
两个小丫头对望一眼,谨慎地朝陈天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