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食客也都来了兴致,议论纷纷。有的盯着看了看袁净初,说道:“这姑娘瞧着清爽娴静,不像是那暗藏心机之人啊!”有的言道:“这哪儿有个准儿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问道:“蓝夫人,那扫香又跟您说了些什么?”
蓝夫人续道:“前几个月,乔安怀老爷子做寿,乔府出现了一个采花贼,差点欺辱了献舞的舞姬,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吧?”众声嘈杂,或道:“是有这么一件事儿。”或道:“好像在哪儿,听人说起过。”
过了一会儿,众人议论之声渐低,蓝夫人才又道:“扫香说,那一日,她家小姐就在乔府作客,前后情形知道得一清二楚。”回身瞧向狐晏、袁净初,“这丫头,就是那个献舞的舞姬!扫香还说,常常跟在袁净初身边的一个浓眉挺鼻、俊朗白净的少年,就是当日那采花盗!”忽地朝狐晏瞪来,“大伙儿瞧瞧,她说的采花贼,可不就是这小子!”
狐晏怒火直窜,脱口冷笑道:“臭婆娘!我要采花,也先去你蓝家!”蓝夫人登时脸色一白,不禁后退了几步。狐晏瞧她吓成那样儿,失声一笑,道:“婶婶别误会!我对您老可没兴趣!”众人轰然大笑。蓝夫人顿觉受辱,脸庞腾地一红,恨恨地盯着狐晏。
狐晏睨了一眼醉倒的蓝钿川,忽换了一副笑嘻嘻、不怀好意的面孔,言道:“婶婶,你家钿川还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再不济,庶姐、庶妹也行啊。”
蓝夫人怒声骂道:“无耻之徒!”脸色忽然一冷,似笑不笑,“大家伙儿听听,这小子如此轻薄,若说不是采花贼,有谁会信?”
众人哄地一声,议论声愈甚。坐在蓝钿川邻桌的木驼子道:“不对啊,看样子,袁净初和这小子亲密无间。如若这小子真是那采花贼,袁净初必定恨之已极,又怎会与他出双入对?”和木驼子隔了几桌的贺老九,这次倒与他意见一致:“对啊!这说不通啊!”
蓝夫人似是早知道,会有此一问,道:“这里边的事儿多着,我一说大家就明白了。扫香说,这姓谢的,是个好吃懒做、贪杯好色之徒。一缺银子,就四处去借。借来了就叫女儿袁净初,到债主家劳作,抵偿债务。心砚方才说的,这姓谢的,借了孔雀桥西蔡坤五两银子,大家可都是听见了的!这次是伺候中风的老母,那还算好的!可如若是那粗活、重活,袁净初一个单薄力弱的姑娘,如何能做得来?退一步讲,就算轻活、重活袁净初都撑得下来,一次、两次可以,可架不住姓谢的借得太频繁哪!袁净初东家的还没还完,西家的又来啦!长此以往,袁净初必定身心俱损,欲哭无泪,她吃不消啊!”
那店小二闫四宝,已早上楼围观来了。他听袁净初这么可怜,起了恻隐之心,道:“袁姑娘,你这爹爹真不是个东西!”
蓝夫人看了那闫四宝一眼,哼了两声,讥讽道:“这袁丫头和她爹爹一样,可是个聪明人儿,她自是知道找人帮忙。乔府上做寿那日,这贼子辱她未遂,就叫人发觉了,只得挟持这丫头,逃了出去。出去之后,哼!这丫头的聪明劲儿就上来了!她知道这小子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索性勾得他心痒难耐,媚态百出,心肝儿肉似的哄着他,好替自己卖力。”
众人一听,各各皱眉,厌恶地盯着狐晏、袁净初,指指点点,唾弃、嘲讽之声,轰然不休。闫四宝的恻隐之心,顿时消逝殆尽。
袁家姐弟气得身子直抖,脸白如霜。狐晏右手成拳,捏得咯咯作响,蓝夫人话语甫落他立时喝道:“世间的事,就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未必是真!婶婶不过听那个扫香信口胡说了几句,岂可当作真凭实据!”
蓝夫人冷笑道:“好!说得好!我问你,前一阵子姓谢的借了闻霜家的银子,这丫头到她家去浇园子,你有没有巴巴地跟去?去了之后,你有没有抢着挑又脏又臭的粪水?这些是扫香亲口所说,不是她胡说的吧?一个采花贼,对一个姑娘家百般殷勤、千种体贴什么脏活、累活都替她干了,还能是因为什么?!必是两人心照不宣,有所约定。姑娘早已承诺,会给这采花贼他想要的。采花贼想要什么,哼哼!除了这姑娘的身子,还能是什么!这个袁丫头,真真是不简单!”她一口气说至此,略略一顿放慢了下来,“怎么?没话说了吧?”
狐晏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三两步走到蓝夫人跟前,左手护好背上的谢再安,右手忽地朝她脸颊扇来。蓝夫人冷笑道:“大伙儿快瞧瞧,采花贼恼羞成怒了!若不是心虚,何故如此!”狐晏的手掌,硬生生在离她脸颊寸许之处停了下来,一挥右臂,一掌拍在右边的一张桌子上,只听咔嚓一通响,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杏花楼掌柜的瞧着稀烂的桌子,心疼得心里一抽,忙走了过去,赔着小心笑道:“采花贼……”忽想到称呼不对,连忙改口,笑得愈加小心殷勤,“客官,您消消气!这桌子没招您、没惹您,您别拿它出气啊!小店是小本买卖,桌子也值不少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