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几乎有些痛恨几个月前续租这个地下室的自己了，虽然因为足够便宜，他忍了很久这里的潮湿，昏暗，逼仄，还有各种快散架的腐朽的物件，而且也做好了继续忍受下去的准备。

但他在快要一同腐朽败落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想过会遇到肖九。

现在，当他惊慌地去看床上本应该在沉睡或昏迷的人时，他就知道，他还是不够小心。

因为那人已经醒了，正单手撑着床铺坐着，盯着他看，平日用于遮掩的眼镜因为沉睡被摘下，在昏暗的灯光和阴影的交界处更显诡异的瞳孔里闪着他看不懂的兴味的光。

他没见过这人这副样子，但也来不及深究他身上那让他有点莫名其妙不舒服的变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道歉，话已经说出口的时候，床上的人却收回了望过来的视线，低下的头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

“肖九，我吵醒你了吗？抱歉，我实在没想到这会这么响。”

“......”

“额...我带了药回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现在就吃么。”

“......”

没人应答。

“对，对不起，是太痛了吗，你别起来了，小心扯到伤口，我先扶你躺下，这就换药了。”

还是没人理他，床上那人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一动不动的，呼吸都微不可闻。

娄成心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慌乱，转身把门关上，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发出了响声，这次他没再理会，匆匆进屋，把药放到了离床不远的矮几上，上面还摆着因为急着去买药而没来及收拾的泡面桶。

他准备扶那人躺下。

可却被轻轻挥手避开了。

“肖九？你还好吗？是疼的厉害吗？我们还是去找个酒店吧，这里太潮了，你再呆下去会感染的。”

这次那人理他了，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后，顺从的在他的帮助下下了床，默认一般立在一边看他匆忙的收拾一些必备的衣物和药品，证件。

最后任由娄成把沉重的挎包扛在肩上，还要艰难地空出手扶他从这阴暗的地下室出去。

娄成顾不上考虑他的沉默，肖九终于不再为了不给他增添负担，固执地坚持不去附近的酒店，而是呆在潮湿的出租房里，他沉浸在欣喜中。

他们不算很快地出了公寓楼，来到了深夜的街道上。

在能看到街道上昏暗的景色的时候，娄成感觉到肖九似乎顿住了一下，他担忧他是伤口又疼了，也害怕他又改变主意了，在娄成忍不住看过去的时候，肖九很快又恢复了。

于是他们继续前进，很快，拐过街口的便利店，就到了最近的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这种偏僻的地方，充其量也就能称得上是个招待所，但娄成担心肖九不接受更贵的酒店，而且，他也确实没什么钱了。

在前台困倦不耐的态度里办完手续，娄成根据房卡上的号码，找到了房间。

这里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再怎么说，也比娄成那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好上太多了。

娄成仔细打算着，下定决心退掉自己租的地下室，在这边长期包下一个房间，虽然要贵上不少，但如果自己再多打一份工的话，其实也能勉强负担，最重要的是，肖九是因为他受的伤，虽然肖九不承认这点，但他自己很清楚，他不能因为肖九不想给他添麻烦，就心安理得地让肖九继续呆在那种环境里。

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有了一种隐秘而阴暗的满足感，他可以照顾肖九了，而不是无能地一味依靠肖九替他解决麻烦。

肖九在依靠他，这句话几乎给了他力量。

于是他满心规划着，差点没听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问话，直到那人不耐烦地提高了一点音量。

“现在什么日子？”

声音大了一点但还是懒洋洋有气无力的样子，因为疼痛和昏迷初醒带着压抑的沙哑。

娄成第一反应是给他拧开了一瓶水，递过去的手却在那人看过来的陌生的眼神中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他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虽然语气平淡，眼神也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他就是做不到这么简单的动作了，他就是能感觉出来，面前这个人已经很不耐烦了，还带着些许压不住的暴躁。

虽然因为疲惫和疼痛坐在床上，虚弱得唇色惨白，但明明是自己低下头看过去，却有了一种仰望的感觉，好像这个人的要求和疑问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满足是一件能让任何人感到惶恐和不应该的事。

“带上年份。”

他没有任何深究的念头，听到自己的声音机械的回答。

“2007年4月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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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母亲写给不知名先生的第2封信：

肖九很懒，讨厌麻烦，尤其是对待他没有兴趣的事情时。

表面的伪装他都不会费力气应付，非常擅长找各种办法耍赖不干活，丝毫不考虑后果。

他还是个不太有耐心的小孩，如果事情发展的太过无趣，他会变得有点暴躁。

对他的任性包容一点，他不算很坏，只是喜欢找乐子，且讨厌千篇一律的套路，对人对事三分钟热度。

希望你能让他一直感兴趣，或者，压死了他！别客气。

（当然，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我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