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夜, 泰山之巔上.
幾架直升飛機降落, 幾個富家少爺落機, 將他們的專機交由機長處理.
他們走在一起, 吹吹水, 講講黃色笑話, 就邁步走向一個燈火通明的會場. 那裡, 正舉行殿堂級的古董拍賣會, 參與者必須乘搭直升飛機到達, 拍賣的古董價值連城, 據說來自唐朝的半亡國之君玄宗之朝, 其中一件重中之重, 是來自玄宗廢后王氏的陪葬墓品. 廢后被囚禁後短時期就死去, 死時只以一品妃之禮下葬, 但她為皇后時得到的一件玉如意, 不知為何卻遂了她的意, 放入了她的棺錞, 經歷過千年時光, 西安準備建地鐵四處挖掘進行地質勘探時發現. 古墓刻的墓誌嘆息又嘆息, 特別提到這玉如意, 是皇后心愛之物, 經皇上同意, 準許放到她身邊, 當時皇上正打壓則天太后大力提倡的佛教, 李唐皇朝又以道教老子李耳為祖, 皇后既不能講佛教的轉世, 又不得道教的長生, 只能讓這心愛的玉如意, 長伴她地下了. 不想後世興在地底建鐵路, 這古墓被挖, 玉如意輾轉間, 到了泰山之巔被拍賣. 殿堂級拍賣會的工作人員是來自各間名牌大學精英中的精英, 賣力地用著富有吸引力的語言, 介紹著各件拍賣品的來龍去脉, 可惜他們面對的是只對吃喝玩樂感興趣的眾富少. 富少們到此地並非為收藏, 而是日子太無聊, 錢又太多總要有花的地方. 吃十餐飯都花不了一百萬, 投件古董就可以花出去幾千萬了, 多刺激啊, 說出去多有面子啊! 可以把多少無恥炫富者的臉, 狠狠踩到腳下啊! 富少之一李田高興地如是說.
這時又有幾架直升飛機降落, 又幾個富少下機, 正是李田這班富少的對頭, 吳廣德幾個. 這班富少一模一樣地講笑著, 走過來, 經過李田這班人, 大聲嘲笑著, 一路走入裝飾華麗的拍賣場. 李田這幾個不甘示弱, 一樣嘲笑回去, 卻落了下風, 不得不跟在他們後面, 進入拍賣場, 涇渭分明地坐到另一邊. 競投時, 兩派富少不斷互相爭奪, 這方舉牌一千萬, 那方就舉牌一千五百萬, 以致拍賣價越抬越高, 到玉如意時, 李田這一派要以6千萬成交, 比預算價錢貴足一倍. 投得這玉如意的陳阿民, 有點懊惱, 李田有點事走了出去. 這時盛載玉如意的木匣交到陳阿民手上, 他打開, 拿起晶瑩的玉如意, 細細察看. 他是這派富少中唯一對古董感興趣的人, 其實他搬出豪宅, 自己住到市區某座大厦的penthouse時, 室內擺放的, 都是古董. 他握著玉如意, 好像有點眼花, 有片淺淺的亮光閃過, 心頭似乎瞬間湧上很多事.
李田回來, 坐到他身邊, 笑著耳語:”我剛才叫人去給吳廣德幾個的直升機放油, 而且擾亂他們的通訊, 讓他們找不到人開飛機來接, 兄弟, 讓你多花幾千萬, 他們很快要付出代價, 就是在泰山頂過夜, 出去看不被人笑到面黃!” 在富少們心中, 金錢是小事, 面子才是大事. 陳阿民高興說:”好! 誰叫他們亂抬價!”
拍賣會結束,吳廣德班人還在說笑, 似乎不知將有什麼降臨. 李田等人笑著率先上機離去. 幾架飛機一齊飛到黃河上空, 才分道揚鑣, 各自東南西北地歸家. 陳阿民飛到自己住的大厦上空, 就在天台降落, 然後機師將直升機開走, 他回到自己的penthouse, 將玉如意和其他古董放到一起, 那瞬間, 好像又有片淺淺的亮光, 閃過.
陳阿文和古董住在一起悠然自得, 細細研究著各古董, 得閒又把玩下玉如意, 間中收到電話通知吳廣德幾個果然沒面子地在泰山頂過夜, 和留守泰山的拍賣會工作人員搶床.
就這樣過了幾日.
一日睡到正酣, 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是李田打來. 他語氣震驚而急促:”阿民, 快開電視, 你爸爸出事了, 專項新聞正在講!” 今日是不是愚人節, 陳阿民小小地想了下這個可能性, 拿起搖控打開電視. 那裡正播放一片大海, 海上有艘巨輪, 卻翻側底朝天, 油污鋪滿海面. 新聞主持正大聲說, 某某船王, 正在這巨輪上, 尚不知安全否. 陳阿民睜圓了眼. 這時手機又響, 是阿媽打來. 她哭著說, 這是艘新輪船, 昨日舉行下海典禮, 你父親舉行典禮後上船, 搭一段就會乘坐直升飛機離開, 誰知還未等離開, 就出事了, 直升飛機去到, 輪船已經翻傾, 情況似乎很緊急, 你父親發了個訊息過來, 說\"輪船有事\", 我卻在睡夢中沒看到, 醒來已經這樣. 母親悲慘地哭著, 陳阿民還未能適應到父親離世的消息, 悲劇像和自己隔了一層一樣, 他反而鎮定地安慰母親, 掛線後四處打電話探聽消息.
過了一個月, 大海搜救行動已經停止, 陳阿民父親, 沒有疑問地被法庭定義死亡. 喪禮舉行, 穿著孝服的陳阿民, 捧著父親的遺照, 留下眼淚. 父親因為生意忙, 時常離家到處走, 一年其實也沒見多少次,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 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一身黑衣的李田走過來, 小聲說:\"我收到風, 喪禮過後, 債主就要上門了. 你父親為建這艘新船, 四處舉債, 扺押了很多東西, 如今這些人心急的, 就等喪禮結束, 圓了這面子情, 然後就要紛撲而上, 唯恐值錢的東西被他人得去, 自己的債反而收不回來.\" 陳阿民低聲說:\"財務部確認過了, 情況可能很壞.\" 情況之壞超出他們想像, 新巨輪下海失敗, 沒任何收益之餘, 債務卻像山一樣高, 父親將所有家庭財產都扺押了. 很快, 陳阿民母子分別搬出了豪宅和penthouse. 陳阿民的古董, 其實是以父親的名義買的, 如今當然也被收走抵債. 看著心愛之物一一被搬走, 陳阿民的心好痛, 握著玉如意依依不舍, 流著淚. 玉如意在他手中, 淺淺地, 又閃了下光.
陳阿民母子竭力想維護昔日的生活水準, 這樣才能更快得到進步的機會. 然而機會一直沒來, 他們沒了財產, 又沒了收入來源, 豪著的生活無法持續, 很快, 他們又搬家了, 搬到中產階級的社區. 所謂中產階級的社區, 也不外乎是一幢幢外表低調但大氣的高樓, 裡面大廳鋪上落地玻璃, 讓陽光輕瀉滿屋, 然後一廚一衛一露臺, 和普通人家沒分別, 似乎相對奢侈的, 除了用具, 就是陽光. 這樣的生活水準對陳阿民來講, 已是從天上跌落地下, 然而惡夢仍未完結, 未能找到合適工作, 這樣的住處都就要負擔不起, 陳阿民找昔日好友四處借錢, 卻開始看見白鴿眼, 李田倒是借一二十個給他, 然而那只是昔日兩餐飯的錢, 就不肯再借. 維持一段時間, 陳阿民又要搬家了, 和平民住到一個區.
千年前孟母三遷, 是為了得到更好機會, 今日陳阿民三遷, 卻是越遷越無奈, 這種心情, 非筆墨可以形容.
陳母開始罵他不工作, 各種挑事端嫌棄. 陳阿民在外邊不順利, 回到家還要面對像基因突變的忽然陌生了的母親, 焦頭爛額.
他對工作待遇的要求越來越低, 低到同平民爭機會, 只求能擺脫困境, 或者得到旅費, 稍微離開下這失意的地方, 或者離開下讓他煩怒的母親, 有個獨處的空間,
也好.
就算是這樣的工作也不昜找, 他萬般無奈下, 什麼都不挑, 入了昔日對頭吳廣德的公司, 做一名工人, 日日聽熱線電話向貴客們問安, 回答各種問題. 不知道對頭吳廣德知道他入了自己的公司, 會有什麼反應自己會不會被掃地出門 他已不敢想.
新入職的新人要先接受一個月培訓. 培訓部50歲的老師走入, 聲音洪亮地介紹著公司, 首先介紹這幾個部門的頭頭, 即老板, 打出他們的照片, 認住他們的樣子, 上廁所或搭電梯時不要亂講話, 因為旁邊可能就是他們, 而他們有能力對你們講的內容作出反應. 又遺憾地介紹一個剛離職的主管, 聲音低沉說:\"他離開了我們, 可惜, 還很年輕!\" 眾人大笑, 說得這年輕主管不幸離世一樣. 老師炒熱氣氛, 開始開講, 就這樣過了一日.
第二日, 老師忽然出去開了半個鍾的會, 回來說有好消息, 想不到你們會遇上這種好事, 中午吃飯回來下午就會公佈. 大家紛紛詢問, 老師就是閉緊牙關不講. 陳阿民說請透露多一點, 好讓我們笑著去吃飯. 老師似乎被說動了, 想讓新人們笑著去吃飯, 於是他講多一點:\"昨日, 我說過你們的職途階梯, 是要做到資深工人, 才能申請同一部門的另一工種, 負責出機票的最後把關. 這工種不必聽電話, 而是反過來要打出電話. 工資雖然差不多, 但負責的範疇更好.\" 眾人聽到有點糊塗, 於是去吃飯, 下午回來繼續上課.
下午課繼續. 忽然大門打開, 進入兩個中年女人, 老師笑著說:\"來了來了!\" 馬上讓出位置, 走到課堂最後邊的位子坐下, 並對新人們介紹, 梳馬尾的女人就是他老板, 培訓部經理, 另一位, 就是你們未來的老板. 培訓部經理仍然問:\"未見過是不是知道我們是誰嗎\" 一新人答:”知道, 是高層.” 兩經理嗔怪地看向他, 一個說:\"我是從高層樓梯走下來.\" 另一個說:\"我是高女士, 姓高. \" 然後都說但不是高層.
眾人伸長頸, 等聽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