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川川,寝室咋样啊?”
纪川:“唤狗呢?恶心巴拉,还行。”
杨鑫问他东西够不够,他回了句够。
纪川有些意外,杜成也给他发了消息,应该是周阳告诉他的吧。
又跟这些人扯了会儿犊子,陆玦才稀里哗啦洗干净脸出来。陆玦大概在保养他的脸,纪川想抽烟了,刚摸到烟就想起件事儿。
“陆玦,给你。”
“什么?”陆玦走过来看他。
“还你。”纪川从口袋里拿出买东西找来的十元。
陆玦看着这十块钱,不由得想笑,“你还记得呢。”,边说边接过钱。
“嗯,记着呢。”纪川从衣服口袋里拿了根烟,“十元别找我了,寒碜,介意我抽烟吗?”
“无所谓。”陆玦也爬上床。
纪川拿了个塑料瓶放在一边接烟灰,十一点的时候该熄灯了,灭了灯断了电的寝室一片漆黑,只能看到手机的光和星火的亮。这支烟纪川抽得很快,他希望高中也能快点过去,恶心事儿离他远点。
纪川和周阳在手机里聊天,周阳还特别建了个群,叫“社会主义接班人”。里面就四个人,他,杨鑫,周阳和杜成。杜成也和他们一个孤儿院,他是四个人里最早被领养的,现在还在原来那个城市生活。这个群基本就周阳和杜成在聊,杨鑫要忙工作,纪川不怎么聊。这会儿杜成在和周阳说自己看上了个妞怎么怎么漂亮,周阳叫他别做梦了。
另一头的陆玦开始脱衣服,打算睡觉了。纪川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是陆玦的一声晚安,舍友。
“嗯,晚安。”
纪川靠着枕头,把手机放到一边,让脑子安静一会。纪川能在这种时候把整个人放空,把自己藏在黑暗里,不让人发现,就像这个世界的过客一样,把脑子里的记忆暂时扔掉。
窗帘没拉严实,月亮淡淡的光晕从缝儿里漏进来,很轻的摔在纪川的被子上。周围很静,纪川能听到另一头陆玦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猫叫声。十一中有猫,各种各样的野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玦的呼吸变沉了,大概是睡着了。纪川现在没有睡意,很清醒,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
我选的路,对吗?但纪川现在没有余地了,他不可能在卑躬屈膝地回那个地方。
纪川想起自己以前在孤儿院的生活。有些孩子是父母没有经济能力而被送到这里,有些孩子是因为天生残疾被抛弃,纪川没有父母,他的父母在生下他后就去世了。他小时候很敏感,别人一句无心的话可能就会刺激到纪川,因此纪川常常和别人打架。
纪川打架特别狠,不要命的那种,那时候孤儿院里的大孩子们也怕他。纪川和周阳,杜成一个房间,他俩很怕他,在他面前总很小心翼翼。后来打了一场架,高年级那个拿刀阴他,是周阳推了他一把,那道疤现在还在周阳背上。
杨鑫的话,大他们两岁。纪川第一次见他,杨鑫正躲在小屋子里哭,纪川被他哭烦了,就问他。杨鑫说自己被高年级打了,不敢告诉老师。纪川问了名字帮他打了回来,告诉他以后要是再哭,自己就像揍那个高年级的一样揍他。
……
然后他们就成了朋友。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上去很愚蠢很可笑,可偏偏就这样,这些人这么一起陪自己走了这么久,要没了他们,纪川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纪川又想起纪安天和冯玉婉领养他那天。想起他们刚开始照顾自己的样子。想起自己告诉他们自己成绩的时候。想起自己打架他们被请来的时候。
思绪很乱,断断续续的,纪川皱着眉头,又想起更近一点的事情。
那天他下午不舒服,冯玉婉开车把他送到家楼下后就回学校了,他刚打开门,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摆在门口,可冯玉婉不穿高跟鞋。纪川听到卧室的声音,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的他听出是纪安天,女的他不认识。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纪川悄悄往里面看,他看见一个女人浓妆艳抹,像狗一样趴在纪安天身下大叫着,纪安天呢?一边拍着女人的屁股一边叫她宝贝。
肉体的撞击声和眼前的情景让纪川怔住了,他哆嗦着出门把门关好。那时候他初中,已经明白了很多事,他现在感觉胃不停地翻涌,恶心感一阵一阵堵在喉头。他一下午没回家,在小区的公园里吐。
他把这件事告诉冯玉婉,冯玉婉查了一会没查出个究竟,反而觉得是纪川想挑拨家庭矛盾。纪安天知道自偷腥被纪川发现后,更是愤怒,狠狠地骂了纪川一顿,差点动手。那时候纪川初三,就这样,他和这个领养家庭再也不可能相敬如宾了。
“你他。妈。的该死的狗杂种!”纪安天一板凳抡过来,纪川躲开。迎面就是狠狠一巴掌,纪川被打懵了,捂着脸才反应过来,一拳打回纪安天身上。
“妈。的,妈。的,反了你了!妈。的!”纪川骂了一连串的脏话一脚,冯玉婉一把拽住纪川的头发,“你敢还手?你这寄生虫还敢还手?”
……
纪川的记忆停在了纪安天和冯玉婉合力打他那天。也是他离家出走那天。他冒着冷汗,胸口翻腾着火,一只手突然轻推了他一下,被纪川恶狠狠地一把抓住。
纪川猛地睁眼,原来自己已经睡着了。
“你还好吗?”陆玦轻声问他。
纪川这才看到那手是陆玦的,一把放开,“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做噩梦了?”
“嗯。”纪川用鼻音回答。
“别想太多了,睡吧。”陆玦在另一头很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