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水看似只是一滴普通的水, 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清净之力, 它落入眉心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瞬间感到一股凉意,紧接着灵台也跟着清明起来。
江面之上雾气散尽, 清澈的江水像一面镜子, 倒映着两观的弟子们。
先前那直入天际的红光一闪,余闲重新出现在玄景身边, 他从剑上跃下,“甘霖”自动收进他发间。
他凑到玄景耳边:“有蹊跷, 我要去查查, 你要不要一起?”
玄景冲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又看一眼玄缺的胳膊:“你要不要紧?”
玄缺似乎明白他的意图, 披衣起身:“不碍事,一点小伤。”
玄景点点头,又叫过玄衍跟他交代了几句, 遂带着玄缺和余闲顺江边往下游走。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 三人迅速离开试炼大会现场,反正有荣微在那里镇着, 他又把玄衍留下来让他留意有没有行踪可疑的人,倒是无需太过担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雾气的源头, 是什么人所为, 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于是他忙问玄缺道:“你刚刚说……这雾是邪修的手段?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东西名叫‘雾里看花’,是一种毒,”玄缺说, “将它投在水里,就会随水气蒸发而扩散出来,只对修道之人起效。”
玄景:“那你可知这毒出自谁手?”
玄缺摇摇头:“如果你想通过调查毒源来锁定投毒者,那我还是劝你省省——在几大仙门管辖不到的灰色地带,有一些地下黑市你知道吧?”
余闲插话进来:“知道,黑市的历史比你们龙门派的历史还要久。”
“这种黑市上就经常有售卖‘雾里看花’,”玄缺吊着两只胳膊,好像丝毫不觉得疼,“而且价格很便宜,大概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大瓶。”
“为何?”玄景皱起眉,“如此狠毒的东西,为何能卖得这么便宜?”
“狠毒吗?你错了大师兄,”玄缺突然咧嘴笑起来,“在我们邪修眼里,这连‘小把戏’都算不上,也就比小孩子过家家稍微高级一点,真正道行高的邪修,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玄景:“……”
玄缺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让你觉得‘雾里看花’狠毒,是这次投放的剂量太多了,实际上这毒根本不能致命,往常有人使用他,多半只是想让那些人模人样的修仙者难堪,因为毒无色无味,任你修为再高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很容易中招。”
“雾里看花的作用是‘纵情’,修仙嘛,除了我们龙门派,基本都是走无情道。当那些看上去断绝七情、斩去六欲的仙长们突然表现出愤怒、嫉妒、爱慕一类的情绪……嘿嘿,那是我们邪修最喜欢看到的。”
玄景:“……”
余闲:“……”
玄缺舔了舔嘴角:“这个时候就可以给他们编造一些谣言,说哪位清心寡欲的仙人有了风流债,哪位光明磊落的道长有了私生子,哪位淡泊随和的真人跟仇家杀红了眼……让他们名声扫地,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进尘泥……不觉得很有趣、很刺激吗?”
玄景:“……”
余闲:“……”
玄缺越说越兴奋,眼里的光也越来越亮,这还是余闲头一回见到他对“化别人功法”以外的事感兴趣,冲玄景招招手,在他耳边道:“我觉得他这么多年没对你们动手,真的是给够你们面子了。”
玄景:“……”
大师兄表情古怪地看了对方一会儿,忙咳嗽一声:“四弟,你……”
“哦,我说远了。”玄缺立刻止住脑洞,“我刚刚跟你说,十两银子可以买一大瓶雾里看花,这个‘一大瓶’的意思是有九成可能让一位修道者中招——你懂我的意思吗?”
玄景目光一沉。
今天在场三百余人全部中了招,究竟需要多少个“一大瓶”?
“雾里看花之所以称为雾里看花,是因为毒投放在水里并散发出来的时候,会飘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就像你刚斟上一杯热茶时升腾起的热气一样。”玄缺看了一眼江面,“这种雾气只有接触过雾里看花,或者拥有类似归明诀的人能够看到。”
“今天这样浓重且经久不散的雾气,又是投放在流水里,我粗略估计一下,如果没有一千瓶雾里看花,是很难办到的。”
一千瓶……那是多少钱?
一万两银子?
按现在的金银比例……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掷千金”!
到底是哪位肯下这么大血本?
玄景不住地在心里震惊,却发现余闲一脸茫然:“一千两黄金很多吗?我那些金像加起来唔……”
玄景连忙捂住他的嘴,没让他把后半句说出来。
对于一条每年都能拿到几条金鲤鱼,还攒了三百年没花的鱼来说……一千两黄金好像确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