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形身长二尺二,一蹦能蹦出三尺三,也就是四舍五入,要蹦四五蹦才能回到江中。
每蹦一下都要全身肌肉协同发力,协同好了是“鲤鱼打挺”,协同不好那叫“咸鱼翻身”,还有粘锅的可能——太麻烦,太累了。
于是他果断往后一折,肚皮朝上——装死了。
玄景见他求死之心如此坚定,也不好让他失望,果断掐诀收回已经洗好的衣服,用法术蒸干,装进衣篓背在背上,又单手提桶,顺原路往回走。
木桶不大,能盛下这么条大鱼已经相当局促,余闲随水流在桶里不断逛荡,脑袋时不时撞到桶壁,可此鱼也不知懒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连疼也懒得顾。
他就这么肚皮朝天地在桶里漂了一会儿,忽然抽了抽鼻子。
有一股极淡的莲花香气,丝丝入腮,沁鱼心脾。
余闲一个翻身,目光突然变得炙热起来,他一甩尾将自己转了个方向,刚好看到玄景拎着木桶那只手的手腕内侧。
随即他愣了一下——怎么没有?
难道他记错了,不是左手,是右手?
余闲一跃而上,用鱼鳍扒住桶沿把头探出去,可玄景右手手腕也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你又要做什么?”玄景十分吝啬地给他一个眼神,手一震,把他震落回水里,“是你自己要跟我回去的,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余闲完全没理会他的话,兀自沉思:这味道不会错的,可怎么会没有?
难道族里前辈骗他,根本没有标记在手腕上?
如果不在手腕上……还能标到哪里去?难不成让他把这人扒光了找吗?
真是为难鱼。
他这思索的当口,玄景已经挑着木桶,步履轻盈地回到跃锦观,因为不想被进出的香客撞上,他特意从偏门走,从一条隐蔽的小道回到观内。
可饶是走偏门,依然能隐约听到观内的嘈杂——跃锦观名声鹊起源自于三百年前,相传那时道观初落成,有一锦鲤自此地一跃成龙,留下的金光化作灵气,庇佑锦州风调雨顺,道观香火连绵。
道士们也得以蹭得几分龙气,接连飞升了数位仙长,让跃锦观名声大噪,吸引了许多慕名前来拜入山门的修道者。
也吸引了诸多前来上香祈福的香客。
玄景才刚迈进院门,桶里的鱼又说话了:“原来你是跃锦观的道士,早说嘛,我族中有位前辈,三百年前在此地飞升成龙,说来……”
“咔。”
余闲话音未落,便看见握住木桶手柄的那只手陡然收紧,竟生生将木头攥出一道裂纹。
余闲:“……”
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玄景视线凌厉得像把宰鱼的刀——虽说当年跃锦观确实闻名四海,可如今三百年过去,早没了所谓“护观金光”,也遍寻不着几分灵气,除了一个“拜锦鲤”的传统流传至今,靠这个骗骗香火维持生计,貌似也不比其他道观强到哪儿去。
这鱼居然还敢拿出来说。
“大师兄!”一个十四五岁的小道士突然从旁边跑过来,非常热情地冲到玄景面前,接过那篓衣物,“大师兄辛苦了,以后这种事直接差人去做就好……咦?这锦鲤是……”
余闲瑟瑟然缩在桶中,跟小道士大眼瞪小眼。
“无妨,我就是出去透透气。”玄景把桶连水带鱼交给对方,“这鱼是从江边捡的,师父最喜纯色锦鲤,等他出关就给他送过去——你先替我养两天。”
小道士痛快地接过桶:“没问题大师兄,交给我吧!”
玄景微微点头,飘然离去。
笼罩在木桶上的压迫感没有了,余闲瞬间满血复活,一跃而起,鱼鳍撑住桶沿:“小道士,拿酒来!把你们观最好的酒给我上来!”
小道士被他吓了一跳,桶脱手墩在地上,扬出一片水花。他后退两步,指着余闲错愕不已:“你……会说人话的鱼?”
“怎么样,没见过吧?”余闲得意洋洋地用鱼鳍拍着桶边,“快点快点,快给你锦鲤大仙上酒!”
“可是……”小道士话到一半,突然越过余闲看向他身后,“大师兄?”
刚消失的压迫感去而复返,余闲浑身一哆嗦,只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内,某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我改主意了,既然是准备送给师父的锦鲤,我决定——”
“亲、自、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