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点点头,言简意赅冲他叙述完毕,荣微略一思忖,从人群中叫出一个弟子:“昨晚有哪只仙鹤深夜出观?”
弟子想了想,小声说:“好像……好像是二师兄的鹤。”
“去把他给我叫来。”
那弟子一听竟变了脸色:“不行啊师父!二师兄他……”
“叫来!”
余闲支楞着耳朵,心说这是什么反应,这二师兄有哪里不对吗?
那弟子只得道了句“是”,一脸焦灼地跑了。
片刻之后他带着人去而复返,来人咳嗽几声,单薄的身影从分开的人群中出现:“师父。”
余闲闻声抬头,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这人貌似单薄得太过头了,甚至用“形销骨立”也不为过,本生得是个好皮相,却面色青白,像个一碰就要散的病人。
他一出现,周围的弟子立刻惊叫起来,好几个就要上去扶他:“怀清师兄!”
怀清用力挣开他们的手,冲余闲行一礼:“方才我已听师弟说了,我现在就把鹤招来。”
他说着双指放于口中打了个呼哨,很快天空便掠来一道鹤影,乖顺地停到他身边。
余闲看了眼那近一人高的大鸟,视线瞥向鸟腿——有伤,被他咬出来的。
他眼前一亮:“就是这只鹤!”
“我明白了。”怀清上前一步,一伸那瘦得筋骨分明的手,用力掐住鹤的脖子,一拖一拽扔到余闲跟前,命令它道,“把内丹还给他。”
余闲皱起眉。
仙鹤哀哀地叫唤着,被主人这么粗暴地对待,竟也不跑,只不住地往下矮身。
怀清又掩嘴咳了两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说:“还给他。”
仙鹤后退两步——抗旨了。
“不然我杀了你。”
“……二师兄!”
怀清在众弟子的惊叫之中再次上前,双手扣住鹤颈,手背上青筋凸起,俨然再一用力,仙鹤的脖子就要被他活活拧断了。
按理说仙鹤这种大鸟想从一个病秧子手里挣脱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它出于本能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却又硬是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求死似的闭上了眼。
余闲心里一突:这道士是疯魔了吗?
他虽然跟鹤有仇,可作为一条离勘破天机只差一线的鱼,内心还是有着对其他生灵最基本的怜悯,于是他跟荣微真人同时出声:“等等!”
“怀清!”
荣微真人将拂尘一拨,挥出劲气打开怀清掐着鹤颈的手,后者像是孱弱得受不住这份力,竟连退数步,弯下腰不要命地咳嗽起来。
那只鹤逃过死劫,却仍未退走,它冲怀清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随后自己走到余闲面前,一仰脖子,喙间出现一颗明晃晃的金色内丹。
余闲松一口气,朝它伸出手掌:“你早点交出来不就好了。”
仙鹤用喙尖点住他的掌心,却没有乖乖松嘴,那颗内丹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在鹤嘴里,从缝隙中吐露着勾人的金光。
周围几个弟子已经看直了眼:“这内丹……怕是吃了就能……得道成仙了吧?”
他声音并不大,余闲却听到了——虽然这话听起来貌似是在夸他……可他还记得刚刚他们是怎么对他恶语相向的呢。
他主动伸出手指扣住自己的内丹,试图将它从仙鹤嘴里抢过来。
仙鹤死死咬住,就是不松口。
怀清那边又拼命地挣扎起来:“孽畜,我杀了你!”
荣微真人神色一沉:“扶你们二师兄回去。”
病秧子到底是病秧子,架不住多人推搡,还是被强行请离。
余闲若有所思地看一眼他的背影,重新把注意力投在当下——他浑身愈发热,人形马上就要散了。
于是他冲着仙鹤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地说:“你以为你不松口,我就拿不回我的内丹了吗?”
仙鹤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突然振翅挣扎,试图将内丹抢回去。
可惜已经晚了——那枚内丹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化成了一团金光,顺着余闲的指尖没入他身体里。
余闲后退一步,只觉一股熟悉的暖流重归丹田,在经脉中奔涌起来。
他周身起了一阵狂风,风中乍现夺目光华,待再次平静下去的时候,他身上的麻布衣裳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红色的衣,带着些轻纱的质感,隐约能看到内中身体的轮廓。
衣服上点缀着不少金线,让阳光一打金光流转,又贵气又骚包。
他一歪头,冲着看傻眼的道士们露齿一笑:“多谢各位相助,既然内丹找回来了,那我就——”
他抬起手,掌中金红之光大盛,照着人群击出一掌:“回敬各位。”
道士们猝不及防,当下被狂风掀飞,只觉遍体生寒。
余闲掌心出现一根红色穿金的发带,他用牙齿叼住发带一端,将满头青丝笼在脑后,松松垮垮地系起,精致俊朗的眉目便清晰地显露出来。
他唇角笑意加深:“我这条鱼啊,最不记仇了。”
道士们忙不迭爬起,紧接着开始惨叫——他们身上的衣服居然被那一掌齐刷刷削成碎片,稍微一动便掉落下去。
“——因为我有仇从来都是现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