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一股凛冽的杀气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仿佛他再动上一下,就会立刻被片成生鱼片。
天色似乎都因此晦暗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瞬,当玄景迈出一步之后,这股杀气又从没出现过一般荡然无存。
“不是,”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好像只是在平静地回答一个“你吃了吗”般的简单问题,“跃锦观没收过姓江的弟子,你去别处问问吧。”
眼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面前,余闲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这才发觉自己掌心已全是冷汗。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退两步,惊觉自己刚刚竟是在“怕”。
他居然会怕一个凡人?
这凡人明明修为不及他,可那股让人无法动弹的杀气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余闲吓了一跳,他之前注意力全集中在玄景身上,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玄阳有点胆怯地在门口站着,不敢进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是……?”
余闲肩背一松,瞬间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回头时已换上一脸自认为亲和的笑意,丝毫不见外地搭住对方肩膀:“你叫玄阳吧?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大师兄的鱼啊。”
……等等,他为什么又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余闲暗自在心里“呸”一声,赶紧往回找补:“我是你大师兄……昨天从江里捞回来的鱼。”
“哦!”玄阳眼前一亮,作恍然大悟状,“就是那条跟我要酒喝的鱼?刚刚二师兄回观,带回了一壶好酒,你要不要喝?”
余闲:“……”
喝他个大头鱼啊,他现在内丹回来了还差点被玄景秒杀,再喝了酒,那不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吗?
他没再理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道士,往墙头一翻,就这么躺下了。
玄阳不明所以地挠挠头,直接冲进那间仿佛写着“生鱼勿进”的屋子:“大师兄!二师兄回观了,他找你拼酒,你要不要去?”
余闲支棱着耳朵,听到玄景答:“不去。”
玄阳:“那外面那条鱼是怎么回事啊?大师兄不管他吗?”
玄景:“不用管,等他待够了,自己就走了。”
余闲嘴角一垂,忽觉索然无味,想他一条懒出了虫的懒鱼,难得有心情搭理谁,偏偏人家还不领情。
这不犯贱吗。
他一个翻身跃到院外,哼着走了调的小曲儿,准备一走了之。
谁料才刚走出去没有多远,突然迎面“晃”过来一个人影——这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手里提着一酒葫芦,身上是跃锦观的道袍。
原本仙气飘飘的道袍愣是被他穿得邋里邋遢,发髻散了一半,下巴上挂着一簇支楞八叉的胡茬。他边走边晃,边晃边喊:“玄景!来跟哥哥我拼酒啊!”
余闲装作没看见这人,垂着眼往前走,只感觉这酒味冲得闻一闻都要醉了。
就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那人被酒气迷醉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道精光,喉中滚出一声低吟:“哦嚯……没见过的面孔,先吃我一符!”
余闲:“……?”
他实在不知一见面就打架是人间什么奇怪的礼节,心思又一半还在玄景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啪”一声贴上了自己的眉心。
随即他浑身一热,还没来得及运起法术抵御,身形便不受控制地散了。
“呃……”贴他符的道士也跟着愣了,往袖子里一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嗨呀!贴错了!这个才是定身符!”
被一记“现形符”贴回原形的余闲:“……”
对面的道士哈哈一笑,蹲下身来把符纸揭走:“不好意思啊,今天喝得有点多,没看清楚……”
余闲在地上蹦跶两下,勉强把自己立起来,愤怒地一甩尾:“死牛鼻子,你故意的吧!”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道士把他捧起来,颇为惊奇地举在阳光底下看,“好漂亮的一条鱼……哎,小鲤鱼儿,你是从玄景那院儿里出来的吧?”
余闲双鳍环胸,哼哼道:“是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点惊讶。”道士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吧,玄景老弟可是从来不养鱼的,送过去的鱼不是被炖了就是被放了。而你居然能毫发无伤地活着出来,只能说明……”
“他喜欢你!”
余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