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温仪习弓不小心射下来的。
后来炖了汤,味道还可以。
秦三将他们分批领到房间,最后剩下苏炳容和白芝璋两个,他推开一间客房,替他们点了灯。苏炳容拿指腹擦了下桌面,干净无灰,一丝霉味也没有,看来经常打扫。隔着珠帘是一侧书架,上头摆了些大瓶,插了几枝不同颜色的梅花。
“我家大人闲时会在这住上一阵,所以这里比较新。下人稍后会将点心与茶水送来,二位在些暂作歇息。明日早朝,大人会与太子殿下一道进宫,不能令二位随行,多担待了。”
苏炳容道:“有劳这位大人。”
秦三扯扯嘴角:“换我秦三便可。”
说着自行离去,走时替他们关上了门。
苏炳容一动不动站了会,听着外头渐渐没了声音。
他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手刚碰到门框——
就听砰一声。
被砸成饼的苏炳容:“……”
“忘记提醒。”在门缝中透着半张脸的秦三居高临下,“莫要走夜路。”
“温府可不安静。”
大约是他这语气太诡异,苏炳容就着往后仰的姿势,有些紧张:“怎么,怎么个说法?”
秦三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方说:“你听?”
随后吱一声,关上了门。
哪边的窗子没关,夜风杂着雪,呼一声呼一声地吹进来,珠帘便叮当响起来。
苏炳容僵在那里,背上白毛汗都出了一层。然后,便听到高高低低的呜咽声——
走在另一处的元霄回过头:“好像有人在叫。”
苏炳容吗?
温仪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但他倒想起一桩事。“府内养了只老虎,在庭院有特别住处,半夜若听见呜咽声不要怕。一定是它无聊。”府中有时会请人唱戏,球球不知怎地就学到了女人咿呀的唱腔,闲时还能哼上两句,毛骨悚然。
元霄惊奇道:“你家还有老虎?”
温仪看他眼睛都亮了,笑道:“殿下若有兴趣,有机会可领给你看。”
他本来要说明日,但一想,明日进了宫,能否出宫便是元帝的一句话,自然不能随便应允的。便改了口,只说有机会。
谁料元霄就说:“那就明天见完皇帝吧。”说着他看了眼温仪,“你身上这件似乎是狐皮所制。我在凉州打猎时,猎过不少野物,府里也有不少皮毛,要早知道你喜欢就带过来。”而不是嫌之无用,变卖了给兄弟们换酒喝。
温仪发现了,元霄也就一两句话会用孤,其余皆是我。看来如何说话全凭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情。此时他们已走到房间,温仪推开门,一股幽香便扑入元霄鼻中。他轻轻嗅了下,大约知道这是很贵的香,至于什么名堂,是闻不出的。毕竟点香太奢侈,他不点。待侍女掌好灯,元霄左右一看,心中有了数。
“这是你的房间?”
温仪有些小惊讶。
“殿下好眼力。”
“这里的味道,与你身上岂非是一样的。”元霄一笑,信手就将身上裘衣解下,埋在白毛中的一张脸就在灯火下全部露了出来,得来侍女一声小小的惊呼。
能在温仪房里侍候的人,自然是亲信。今夜轮班的是连芳,就是温翠手下带着的人。惊呼的也是她。她失态已不止一两回,温仪看了她一眼,道:“你出去吧。”
“是。”
待连芳出去,元霄才说:“她怎么了?”
温仪淡淡一笑,说:“府中下人不懂事,见殿下天姿,一时失态,还请见谅。”
天姿——
“那她天天看见你。”元霄打量了一下温仪,“得叫多少回。”看一眼便叫一声吗?那不就成乌鸦了。他嘟嚷着,自去除衣上床睡觉。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还琢磨着元霄那句话的温仪:“啊?”
元霄拍拍床:“我习惯睡外边,有动静好起身,但你若要睡外边,也是可以的。”客随主便,他一个蹭床睡的没资格要求这要求那。
听太子这意思,似乎是在邀他同眠。温仪当然是没有想过要和人睡一张床的,当下便推拒说:“臣另有睡处,殿下一人睡吧。”而后看了眼天色,“现在歇下,还能睡两个时辰。殿下好好歇息,臣先告退,明日寅时自会有人来服侍殿下更衣。”
待温仪身形消失在曲折的廊檐之后,站在窗边的太子忽然阴贼贼一笑。
他这位皇叔公既然肯让温大人亲自相迎,这么客气,他当然不能辜负皇帝期待。进都进了国公府,不摸索一下岂不是浪费这良辰美景。
元霄松开握在窗棱上的手——转身就换了一身夜行衣。
漆黑布匹一裹只有一双眼睛雪雪亮。
温仪突然觉得后脖子一凉,他顿下步子,伸手摸了摸。奇怪,难道是雪落进领子了?
他回府虽然让下人不要大动静声张,但有些人总会知道的。温仪挥退了下人,自己披了衣服走在九曲回廊下,不多时就撞见了匆匆过来的双子。温蜓与温蝶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脾性语气还有不同,确实很难分辨。
“老爷回来怎么没有声音。”温蝶接过温仪手里的灯笼,略有埋怨,“连灯也要自己提。这府里的人是被惯坏了么?”
相比而言,温蜓就显得沉静一些。他与温仪解释:“来时路上遇见三哥。他便与我们都说了。知道老爷不爱折腾,所以没有去叫总管。”掩在绿丛中的房屋还透着晕黄的灯火,屋里的人显然还没熄灯。温蜓看了看,道:“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仪拢了拢衣服,由着双子一左一右跟在身侧,慢声说:“是个大智若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