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遥知目光一撇,看向明显有点紧张的岩鼠,笑道:“不来一杯?”
岩鼠摇摇头。
细叶兰是军区研究员驯化的异植,饮用汁液会让人精神麻痹。他待会还要帮忙谈生意,得保持清醒。
几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敲开,来人笑声爽朗:“严叔,今天怎么有空到万象城来?”
岩鼠也笑:“来照顾你生意啊,何老板。”
何老板提前得了消息,知道岩鼠带了新人来,不免好一阵寒暄。然后找了个借口拉岩鼠出门,避开凌遥知,问道:“要哪种货?”
“别耍小聪明。”岩鼠顿了顿,凑近他低声说道,“军区的人,具体哪边的不清楚,不是上面的,就是北边来的。”
何老板精神一凛,透过门缝看去。屋内那人坐姿随意地背靠沙发,手撑额头,出挑的眉目陷入黑暗。安静,无害。
“他,看着不大像啊?”
岩鼠哂笑:“信不信由你。等会碰了钉子,别怪我没提醒。”
何老板心里有了数,打消宰人一笔的念头,亲自下楼挑货。
岩鼠推门进入包厢,凌遥知侧首望来,眼光深沉如水,好似看穿了何老板的想法,而且,并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小心思。
岩鼠吞一口唾沫,挤出微笑,小心翼翼在他身边坐下。
此时,一楼表演,即将开始。
空气中嘈杂的响动都消失了,交易所安静片刻,客人们齐声高呼:“半械人!半械人!”
看样子,这位号称“半械人”的异能者,算是交易所颇具人气的表演者了。
凌遥知漫不经心偏过头,眼瞳映出一楼模糊的影子。
岩鼠没话找话:“我刚刚听说,今天入场的是一位新人。”
他们所在的包厢位置极好,正对铁笼出入口。将入场的新人走出暗色。穿着一身严实的黑衣,高高瘦瘦,身段不像打架的,倒像是来唱戏的。
镁光灯闪起,舞台中央光芒大盛。
那人沐浴在亮光之下,却看不清五官。
凌遥知歪着头凝望那道人影,岩鼠解释说:“这是动用了异能,扭曲光线。大概不想露脸……”
上场的不是“半械人”,而是一个藏头露尾的新人。先前高呼的人群败了兴致,楼上楼下嘘声一片。
入口封锁。
另外一头血迹斑斑的铁门,打开了。
沉沉的黑暗中,有铁锁拖过地面,声音缓慢,沉闷。
岩鼠伸长脖子张望,失声惊呼:“失控者?他的对手是高阶失控者?”
脚步声越来越近,粘稠的浓黑液体漫出铁栅栏,汨汨流淌。
高阶失控者踏出黑暗,灯光照亮它的身体,庞大,却不显得臃肿。
勉强能称之为手的部位,拉住腰间紧缚的镣铐,几乎没怎么用力,就拧断了锁链。
面对这样一尊庞然大物,再强壮的人类,也宛如蝼蚁。
单人对战高阶失控者,可真是稀罕节目。
观众不再计较新人的身份,哄闹四起,声浪叠高,像要掀翻铁笼。
吵得人头疼。凌遥知重重按了几下太阳穴,不自觉地睁大双眼。
刚刚喝下的细叶兰汁液开始起作用了,神志昏昏沉沉,却又异常的振奋。
场间气氛越来越热烈,欢呼一声高过一声。
应该打起来了,凌遥知想。他头晕得厉害,懒得费精神看。
岩鼠不敢越过他,原地站起来,踮脚往一楼看,尽量不发出声音。忽然,太惊讶了,一时没收住,“啊!”,短促地叫出声来。
凌遥知慢悠悠抬头,余光填入一片黑色的影子。
可能是装置出了问题,那名新人抛下失控者,跃上二楼落脚的小台子。
隔着铁栅栏,背对着他们,低头调试异能装置。黑衣勾勒出挺直的腰背,衣领之间露出一截干净秀颀的颈项。
凌遥知看了片刻,毫无预兆地起身,往那边走了几步。
“喂。”不轻不重喊。
那名异能者没料到身后有人,一下子重心不稳,慌慌张张抓住什么东西。
——他抓住了凌遥知撑着铁笼的手。
那人微微发愣,下一秒便甩开了,别扭地换了一个姿势,保持住平衡。
他低下头,继续调试腕间装置。
装置出现故障,遮掩容貌的异能自然无法使用。
凌遥知半倚着铁栏,空泛的眸光堪堪落到实处,居高临下,看他匀称修长的手指,细碎偏长的发。
视线有些模糊,意识也不太清醒。神经在异化植物汁液的作用下,半是兴奋,半是迷离。
“喂。”又唤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目光寒凛,凶性毕露,像一头桀骜不驯的兽。
凌遥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托起他的下颌,一厘一厘,仔细看那张脸。
眼横秋水。
灿若桃花。
凌遥知张口,唇齿含着细叶兰清冽的甜香:
“你,卖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