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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欢(1/1)

旸瞫位于南笙隅州,与东翌旸谷和西湟虞渊并称为日栖之所。《殷记》有言:“天生二日,分立两隅,东日名旭,自旸谷出,沉于虞渊,西日为昳,起于虞渊,而落于旸谷。双日出,万物复苏,始于生发,双日隐,万物归寂,终于安息,故而天有日夜,灵有劳歇,周而复始,以为大道。九九之日,双日同出,映于旸瞫,世人见之,以为唯一,故称重阳。”照理说殷记乃是正史,断断不会造假,只是这一段话却很少有世人相信,只因人尽皆知,这世上只存一日,东升西落,这才有了日夜春秋,殷记所撰,不过是虚言罢了。但也有少数人以为,殷朝年代久远,历经千年,世间早已沧海桑田,这日夜更替之理有所变动,倒也不是不可。

虽然众说纷纭,不过这旸瞫隅山倒也确实是座“仙山”,且不说此山平日虚不可见,单是那周身萦绕不散的缥缈雾气就让许多修道、修佛甚至是习武之人趋之若鹜,以为是炼气运功之极佳之所,而那山中玉竹碧泉更是令数不尽的名流大家心驰神往。只是毕竟此山只在重阳之日显形,世间攘攘,不过只是虚妄罢了。

传言旸瞫有一山谷,名叫重阳谷,谷中倒也住了不少人家,这些人大多土生土长,于此地生活近千年有余,代代传承,也形成了部落。偶尔也会有些许痴人,在这里搭屋修舍,以求得仙缘,谷中之人倒也无人反对,只是数十年来,未曾听说有悟道飞升之人。然而隅州境内却是多了些寺庙、道院和学馆。云晖本是山中之人,和老爹云隐峰相依为命,素日以砍柴打猎为生,本也上不起书塾,只是十岁那年他下山贩卖柴火,途径一书院。听到里面吟唱:“灼灼日辉,非我思归,泠泠细雨,非我思娶。”又闻:“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竟是听到了心里,回到山中,便茶饭不思,日日倚窗望月,吓得他那老爹以为儿子得了什么怪病,日日嘘寒问暖也未得其所。后来还是看见他用木牌歪歪扭扭地刻的半句残诗,才知晓他是想去书塾读书,大概怕家中贫寒,所以没有开口言说,这才左右为难,忧烦不已。

云隐峰素来爱子如命,况且他们在山中居住,本也用不得多少开销,,既然儿子想去,便由得他好了。于是告知云晖,他欲送他读书,只是别人问起家居何处,定不可多言,只当是重阳谷中之人,更不可提及山中之事。云晖欢天喜地地一一应了。第二日,云隐峰便带着儿子找到山下那位先生,送了家中唯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又奉了束修,好说歹说,总算让其入了书塾。云晖得了机会,自是十分珍惜,每每天光未明,尚有星辰闪烁,他便已动身下山去书塾门前等候了

云晖原本就算不得什么聪慧之人,又加上其开蒙较晚,刚入书院,便险些把教书的王大先生活活气死,别人写字,虽说不上是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却也是端正得体,便是资质稍差的,也可勉强入眼。而云晖写字,确是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便是趴在纸上端详,也断断看不出全义。一日他写“好生快活“四字,呈到先生面前。先生伸长脖颈分辨了许久,好不容易辨得其义,忽然勃然大怒,当即打了他三十戒尺。事后云晖才知,原来先生将好字看成了女子,那句话便成了“女子生快活”,这话原是不通,不知是因为先生的思想龌龊,还是云晖的字着实难看,总之两人心中皆是义愤填膺,只是云晖不好表露,便一味地装委屈罢了。

云晖知晓自己字迹拙劣,也曾寻求改变。除去砍柴打猎,随先生读书,他剩余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练字。因为家中无笔,他便用手在泥中书写,偶尔也会在木牌上刻字。只是这样日日苦练,手指破了好,好了破,费尽功夫,用尽心思,也未见有些许寸进。

虽然云晖字写得不好,吟诗作赋倒是有模有样,先生虽然嫌他字丑,对他的诗词功夫,确实给予十分肯定的。他十二岁那年,先生讲史,命众学子写感悟,题材不限,云晖便作了首《浮生欢》交与先生,虽说辨认费了许多功夫,但通其文义,先生竟一改往日严肃,对着满篇破字赞不绝口,以为佳品。那之后,常有学子见他负手吟诵,感怀不已。

今夜,那位日渐佝偻的老学究再次立于亭中,神情悲戚,却是微微挺直腰背,低吟浅唱起来:

“谁叹千里相思肝肠断,红妆不成弃眉杆。

谁道更年素雪添灯晚,偷得明月把新欢。

谁言浮生半晌贪杯盏,醉卧高墙笑痴男。

谁说清平长乐相思短,却看丹青画雨船。

庭前枝繁,庭后花残,庭中微雨燕双返。

城内勾栏,城外尸寒,城头绿衣泪潸潸。

如何借得三春暖,引得晓风度玉关?”

一字一句,仿佛说进了心里,只是这连绵战乱,又去何处寻那浮生欢乐呢?再次抬头,那充满褶皱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眼泪,满目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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