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的云悠殿内,慎思铭捏着名单向下望去,一百五十七双战战兢兢的小眼睛正四下张望,不知自己要面临怎样的惩处。
“咳咳……那个……我不会打你们,莫怕。”
此时台下的小丫头们和唯一的男孩子严正雨仿佛都舒了一口气,四周依然安静得可怕。
“你们,为何来此?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写在纸上,署名,写好后,每列最后一人收上来。对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真实想法,所以,不要说谎。无论写什么,我都不会迁怒于你的答案。”
“修仙,本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就算你们没有通过这两天的考试,那也是你们自己的缘由,我没有理由责罚在座的各位。”
今日的慎思铭没有了前两日和初见时的狠厉,虽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明显温和了太多。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严正雨趁着慎思铭坐在那继续看书的空档,瞄了瞄四下无人注意,偷偷对自己抽了个巴掌,“啪”地一声,严正雨瞪大了眼睛发呆,附近也恢复了迷之安静。
没过多久,离他近一些胆子大的小女孩开始偷笑,慎思铭依然看他的书,听而不闻。
“写好了就收上来吧。你们今日放假,无需去其他师父的学堂。只要不出凌云峰,随意。”
听他这么说完,底下的女孩子就如做梦一般,收纸条的八个孩子飞快地把它们提交给慎思铭,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喜悦。还不等从云悠殿离开,这位严师又发话了——“戌时所有人务必回到这里,听安排。”
“……”
“是……”一群打了鸡血的女孩子们瞬间就成了霜打的茄子模样,一个个从云悠殿无精打采地走出来,不知自己将会得到怎样的裁决结果。
这一堆丫头片子离开后,慎思铭这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他从高台上走下,在另一侧的石台上煮起茶来。他拿起两个杯子,用清水润洗过放在一边。
“她们方才收上来的纸,你替我拿过来。”
看起来分明只有他一个。阳光照进大殿内,隐约可见飞起的浮尘。
“有胆逃课看热闹,怎么,没胆出来见我?过来帮忙,这可是个好借口。”
还是不曾有人理他,慎思铭将沸水过好的第一遍茶汤倒进个大水杯,开始添水继续煮。
“有你的茶,把她们收上来的东西拿过来。”
冰凌凭空现身在慎思铭面前道:“这你都能发现!隐匿行踪是我的天赋了,你怎知道我在这!”
慎思铭瞪着她一红一紫的小眼珠,说道:“这里相比往日,凉快极了!明白了就把上面的东西拿过来。”
“我是逃课了,逃得也不是你的课!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岂不是……”
不等她说完,慎思铭挥手烧起了传讯符,并说道:“兰沁,冰凌在我这……”再一回头,只见冰凌跪在石台面前,将一百五十七张纸双手奉上。
慎思铭见状继续说道:“我留她帮忙整理一些事务,不必担心。”
传讯符恰好烧完,慎思铭也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大摞纸,从中间分开一半塞给她。
“嗯?”冰凌不解地看着他。
“分类,别撒谎说你不识字。”
“识字!”
两个人开始各自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人只有一句话,有些是一段话,有些甚至是一篇文章。冰凌也是好奇,能写出文章的女孩子,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的?
“按缘由分类,不是字数。”
“知道了!”
要说来雾凛仙都的缘由,也无非那么几条,要么是家里穷到吃不起饭的,或是根本没有家,被卖掉之际得了这么个机缘。要么是父母之命,要么是走街上遇见个“江湖骗子”结果发现不是骗子而是掌门。更奇怪的缘由也是有的,不过相比这些基数庞大的普遍现象,就寥寥可数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慎思铭放下手中那页纸,盯着笑出眼泪的冰凌满脸疑惑……
随即,他扯过冰凌眼前的那页纸,作为诛仙院院长的慎思铭也不由瞪大了眼睛。
“为了艹(划掉两行都是这个)我娘逼我爹逼我修仙——严正雨”
(兰的繁体字是蘭,其余自行脑补,想歪的去面壁。)严正雨划掉了两行“为了艹”而后写了这么一句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冰凌还在笑个不停,慎思铭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把这张纸放进了类似于“父母之命”的分类里。
“别笑了,继续看!”
“咳咳咳……”
冰凌笑得开始咳嗽起来,慎思铭见她难受得样子,从石台一侧端着茶杯递过去:“你歇歇,别笑了,慢些喝,呛着就不好了。”
冰凌接过一饮而尽“谢……咳咳咳……”
她是真的被茶呛到了,慎思铭无奈,蹲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就去歇着吧,以后,别逃课。”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缘由,冰凌方才还咳得撕心裂肺,也就眨眼的空档,完全不难受了。她抬头看慎思铭,不生气的时候,这张脸还是很温和的,一定是错觉!
“我脸上有饭粒儿吗?你去对面坐着休息一会儿,剩下的这些,我看就好。”
“哦。”
“我下午也不想上课怎么办啊……”
“那我看完这些就顺便送你到掌门那领罚好了。”
冰凌脸色一变,回答他道:“不用了!谢过院长冰凌告辞!”
言毕,小丫头一溜烟跑出云悠殿,慎思铭摇摇头,继续整理着一地的纸片分类。
慎思铭猜得不错,果真没有人是为了一个所谓虚无缥缈的目标来修仙,说起来,连慎思铭本人也不是为了世人挤破脑袋求长生而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这帮孩子,就是普通的孩子,没有匡扶正义兼济天下的侠骨柔肠,也不曾为了永生和利益想要得到那份不属于普通人的福泽。
就算是天赋,也有高低之分。这份饱受非议的天赋,对于这帮看起来注定成为修仙界成仙率分母部分的半吊子,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戌时,对那一百五十七个人可算是非常不友好了,这不就到了?
所有人落座后,都诧异地发现几案上多了一册厚厚的宣纸册子。几个好奇的刚伸手去拿,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缩回手。
“笔墨纸砚都在一旁,我说开始,一个时辰,能写多少写多少。什么都不会的,就在扉页写自己的名字。”
“开始。”
大家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听到号令反射般地拿起笔,翻开眼前的大册子聚精会神地看起来,挑自己明白的部分先行作答。
“不得交头接耳。”
戌时的不友好在于它不仅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大家奋笔疾书,在与时间赛跑着。
坐在第一排的严正雨将那本考册翻来翻去,犹豫良久,左顾右盼了一阵,终于在最后一页上开始动笔。
慎思铭还是如往常般坐在前方看书,严正雨偷偷看他,见院长也不理自己,便开始更放肆地抖起腿来。半个时辰后,他算是写满了大册子上的最后一页纸,一旁则是凌乱地堆了一堆草纸。
他吹干墨水,剩下的都不会,坐在座位上仿佛身上长了虱子,活脱脱的春蚕附体。
“不想继续答的,把考册正面向上,可以提前回去休息。”
慎思铭话音刚落,严正雨摆好了自己的笔墨与考册,第一个小跑着蹿出云悠殿。看那背影,走位极其风骚。
早听兰沁瞎说,与大量的异性呆久了,要么是喜欢其中之一,要么是性格会逐渐被同化,最后完全一致。他全然不信,如今,看着严正雨离开的背影,这位云悠殿学员里唯一的男性!这还不算入学!都已经这样了吗?他的脊骨不禁一阵冰凉,随之难以控制地一哆嗦……个例,绝对是个例!
严正雨走后,零星几声调皮的讪笑传来,慎思铭依旧充耳不闻,用书挡脸。
与此同时,在兰沁那边的藏书阁,另外五十二个孩子也在绞尽脑汁地应付这套考册。
离戌时结束还有三分之一个时辰,严正雨还是第一个离开的。慎思铭看完了自己带来的书,正无聊,便走下高台拿过了他的考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