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用唇角抚过他眉梢,白森森的利齿陷入骨血深处,深深烙在他的眉尾,似乎要咬下一块肉来才罢休,泌出的血腥混在津液间顺着脖颈淌下,道长松了唇,眼底带笑。
“盟主,你尝到血的气味了吗?”
青年喉结滚动。
“嘘……”
血腥味会污染眼前人。
他自入了武林盟那日就开始开始练剑法刀法,握刀的手很稳,在他手底下从来没有杀不掉的人。
可以说武林盟下,没有他季舟不可杀之人,更没有刀下得以逃生的人。
所以他此刻出刀也很稳,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寻寻常常地出了鞘,寻寻常常地出了刀,甚至连贴着腰际撕裂长衫也是寻寻常常的。
就如同兴致阑珊地在拆一件已经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的礼物,所以轻车熟路到连半点激动的感情也没有在内心挑起。
直到礼物最终被剥落时才发现远比意料中的美味有趣,兴致的焰影在眼底摇曳,欲望攀附上脊背,他的刀刃刺穿皮肉,深深陷入道长体内最温热最柔软的地方。
湿黏的血淌落一地,道长挑起眉头,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神情一如既往寡淡得失色。
“超乎贫道的想象。”他笑了,“不是吗?”
青年吻着他的闭上的双眼,如同对待一个极其易碎的玩具一般珍视疼惜着,有如对待耳鬓厮磨的恋人。
青年忽而笑了,“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疯子,不是吗?”
青年神情惋惜,“道长,你下一次可别让我太喜欢你啊……”
他悠悠地笑了。
“因为我盯着你呢,道长。”
“你活一次,我杀你一次。”
“你活百次,我杀你百次。”
“别想逃。”
道长睁开双眼,面色单薄而苍白,双唇依稀带着血成了水红色,显得绮丽而诡谲。
他神情厌厌的,敷衍而不耐,刀剑抵住青年人的脖颈,笑得如同山野妖怪一般,揣测间带着新奇。
“所以,你是来为贫道殉葬吗?”
剑刃撕破脖颈最脆弱的皮肉,溢出血来,青年人似乎无惧疼痛,只是自顾自笑着,开着玩笑说,“武林盟主亲自殉葬,你觉得如何?”
道长答:“不如何。”
“在我看来是极蠢的。”
满脸不以为然。
……
季舟依稀从白雪间望见明晃晃的月色,一钩寒月冷翘翘得支楞在夜头。
他胸口伤口钝钝得疼,心口血流干般止住了,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穷图匕见般露出尖牙,笑声一声比一声剧烈,笑得胸腔颤动,咳出满嘴红桂斑点。
他纵然是欢喜的,被蒙在鼓里多年,竟然还是做了一场噩梦才梦见前因后果,更明白了这几年师徒情谊起于何处归于何处,竟然单薄得仅仅同一张白纸。
傻,自己是真傻。
仅仅是师徒怎么能栓得住他呢?仅仅是空口白话口说无凭怎么能完完全全里里外外地占据那个人呢?
他伸舌舔去满嘴血渍,卷入口中一阵铁锈气,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既然入了我的眼,又怎么会有能走的机会呢?”
季舟神色淬了冰,笑意一点点淡了去,“毕竟,是你先招惹的我,也是你第一个先说要走。”
我为你殉葬,我为你疯魔,我为你成佛。
可这三样你都不要。
他眯着眼望那满窗白雪,死死地盯着,似乎要从春花盯到秋月,透过青葱群山寻觅仙人故址,然后在其中捉出一个活生生的沈长楼来。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岂会这么容易便让你逃脱呢?”
他呢喃,他低语。
他神情既落寞又惋惜,指尖深陷入伤口,似要品一品血腥气。
他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