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阑并非人云亦云之人,虽然渊明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要他相信苍吾对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可笑的赌注,进而报复他,还是有些牵强。就算后来苍吾突然的转变值得怀疑,但在苍狼山与墨莲惺惺相惜的回忆应该不假吧?若非从一开始就对他起了心思,就算他再怎么撩拨,以苍吾的性子想不理会还是不屑理会的。
可听了渊明那些话,心还是控制不住砰砰的跳了起来。
苍吾为什么从来没有质问过他关于打赌的事?是不在意,还是刻意回避?而他,真的不在意吗?
在苍吾开口说喜欢他之前,又是因为什么答应和他好的?好像是因为那把琴?因为他提出条件,只要他修好了瑶琴,苍吾就跟他好。
看得出苍吾确实很珍惜那把琴,而那把琴原本却是墨尧的东西。苍吾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才会那般珍重的收藏着旧人的琴?同他好是顺势而为,还是什么?
也许,就像苍吾说的,他以前还是一株墨莲的时候,确实与苍吾在苍狼山有过一点相依相偎的回忆,但细细想来,苍吾那种人真的会对着一株开不了花的莲花动情吗?与其说是怜惜,不如说是恩赐施舍,才会顺手将他舀上瑶池,给了他一个修仙成人的机会。
可是这样一个本该对他感恩戴德的人,却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肆意挑衅,换做是他,也会恨自己手贱白养了一头狼吧?那么,苍狼山的深情和回忆,说是为报复编织的谎言,似乎也不奇怪了。
身体被狠狠戳穿的痛和快,忽然变得难以承受,再次清晰的扭曲的,一阵阵袭来。
渊明看他愣愣的,心知他受的打击也颇大,有心安慰,却又实在不擅长温言细语的宽慰一个大老爷们,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便道,“还有一件事,我先前跟你提过的墨尧神君,你还记得吗?我昨天想了一整天,耐不住又跑去我母后那里套了套话,你猜怎么着?错了!都错了!不是墨尧思慕师叔他老人家而不得,而是师叔他老人家心里头其实一直都喜欢墨尧。说到底,师叔才是被舍弃的可怜人······”
“墨尧吗?”墨阑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忽然抬起头来,问:“墨尧是个怎样的人?”
渊明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并没看出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道:“我也不太清楚,墨尧应劫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过昨日母后倒是提了两句,说来也巧,听母后说墨尧生性放浪不羁,跟你倒是有点相似,母后还说,你的眼神与墨尧也惊人的相似,若不是知道墨尧早已消弥混沌,不可能再转世为人,还真要以为你就是墨尧的转生呢!不过,话说到这儿,我突然有个想法······你说,若非报复,师叔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对你······”
墨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太子是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吧?”
渊明讪讪,“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若师叔真的因为你与墨尧相似而对你心生怜惜,终归比一刀剁了你要好吧?有希望总好过没指望。咱俩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叫我如何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渣都不剩,来年想给你上柱香都没个风向。”
墨阑道:“太子想多了,若我真的死了,怎么也要留下一缕魂渣夜夜挂在太子床头,好天长地久的延续你我兄弟的情谊。”
渊明想象了一下那诡秘“和谐”的画面,禁不住一个哆嗦,正要摆手拒绝好兄弟沉甸甸的情义,殿外突然出现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小和尚仰着光溜溜的大脑袋,在门口双手合十,大眼乌黑道:“太子殿下,墨阑仙君。”
“嘿,这不是佛道的小和尚嘛。”渊明靠着桌子半转身,对小和尚招了招手,小和尚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巧的走了过去。刚一走近,渊明就伸出手,在那颗滑溜溜的脑瓜上恶趣味的摸了两把,看着小和尚窘的发红的脸,笑道:“这是下界又有了什么麻烦,专程来请墨兄去帮你们佛道打打杀杀了?”
小和尚正色下拜,“阿弥陀佛,太子殿下所言非也。墨阑仙君下界乃是为肃清罪孽,普渡苍生,是大善,而非打打杀杀。”
渊明道:“那还不是都一样嘛!”
小和尚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明明不一样的——”
“好好好,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被墨阑瞪了一眼,渊明只好放弃了继续逗弄小和尚,打断小和尚的话,替墨阑问道:“那这一次又是什么麻烦差事?”
“近日血海翻腾,怨气暴涨,引得诸多妖魔鬼怪蠢蠢欲动,齐聚地狱血海。尊者说,此兆不详,可能预示着不久后将有威胁动荡三界的大邪魔现世。在此之前,必须斩尽怨孽,清空血海,方可阻止邪魔挣出血海为祸人间。”
小和尚走后,墨阑赶走了叽叽喳喳的渊明太子,拎了两坛酒跃上了玄幽殿的屋顶。
月下独酌,本是很有韵味的一件雅事。可哥们就是另类,半坛子猫尿骚下肚就找不着北了,开始扯着嗓子干嚎。歌声飘出七重天外,惊的躲在云被里打瞌睡的七彩鸟扑棱着翅膀跌下云层,守门天将虎躯一震,金钟彻夜鸣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