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衣与闻瑾回家时夜幕已经完全垂落, 每家每户的窗子透出一点灯光, 屋内传来说话声, 不时伴随着“咯咯咯咯咯”的笑声。
这个季节,夜晚的风吹在脸上也是温热的。
闻瑾在一侧啃咬龙须果, 为了引起上官无衣的注意,故意将剥果子的声音弄的极大。
“卡擦——”一声,又一个坚硬的果壳被掰开。
闻瑾道:“师兄, 你真的不吃吗?我可都要吃完咯?”
上官无衣的目光小心地瞥了菜篮子里一眼,粗略数了下,大概只剩下七八个了,他心痒痒,可是之前自己那番义正严辞——算了,还是别打脸了,否则他这个做师兄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强忍下来, 侧过头去, 闷声不应。
若是从前闻瑾还以为他在置气,只是与上官无衣相处这么久, 闻瑾对他的一言一行几乎了若指掌。
从很久之前, 他就发现上官无衣其人并非像他平日里所表现的那么老熟端庄, 冷淡温雅的外表下装着的是一个格外孩子气的灵魂。
闻瑾将剥好的龙须果放入口中, 还发出喟叹声:“真好吃, 师兄, 你不尝尝真是太可惜了。”
上官无衣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当然知道有多好吃。
夜空深沉如墨汁, 竟还透着些暗沉的蓝色,原本只是几颗星辰点缀其间,后来越来越多的星辰展露出来。
闻瑾左手拎筐,筐子紧靠上官无衣这侧。
上官无衣瞥了一眼,心生一计,指着相反的方向故作淡定道:“看!”
闻瑾闻声看去,上官无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篮中拾起一个果子藏在了袖间。
闻瑾强忍笑意,还特意“呆呆”望了他所指的方向几秒,才回过头来,用疑问的目光询问他。
上官无衣一本正经道:“看错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闻瑾为了给上官无衣空出时机,道:“师兄,我............我有些憋不住了,烦劳师兄在这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还不等上官无衣回应,他放下篮子就跑到灌木丛里去了。
上官无衣站在篮子前等候,过了一会儿见闻瑾还不回来,余光瞥到那几颗果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诱惑他。
闻瑾躲在一棵隐蔽的树上,将上官无衣的一举一动尽收入眼底。
见他在篮子前踌躇不定,这会儿应该还在内心挣扎,过了一会儿他在篮子前蹲下,这个动作远远看起来就像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探出脑袋,时不时向闻瑾方才离开的方向张望,过了一会儿,他又俯下身,片刻后,终于将手伸向了篮子。
就吃一个,闻瑾应该不会发现吧?
上官无衣细细数着,还剩六个,天色这么黑,闻瑾应该没注意到才对。
上官无衣一番纠结,一闭眼,就一个!
手伸得迅速,果壳“卡擦”剥落,一个酸酸甜甜的果子入口,待上官无衣回过神来时,篮子里已经被洗劫一空了,只余满地的果壳。
怎么办!上官无衣惊恐地挑了挑眉,他急忙俯下身将那些果壳拾起,一股脑的跑远了,随后将果皮远远地掷进田里毁尸灭迹。
待他处理好一切回去站好时,闻瑾刚好跑回来。
闻瑾提起篮子,疑惑道:“咦?怎么就没有了?”
上官无衣故作淡定地负手瞥他一眼,其实心虚的要命。
闻瑾上下打量了上官无衣,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那眼神刀一般地刮在他的身上,幸好平日不论是在山门里还是在外头端惯了,哪怕如临大敌,泰山崩于眼前,上官无衣的神色依旧丝毫不改。
闻瑾嘴里嘟囔了几句:“看来真是我记错了。”
这儿才算翻篇。
上官无衣被闻瑾一路领回阿姐家,见前方一户人家亮着的灯光,阿姐站在门口远远看见他们回来了,她招了招手,又回身进了屋内。
上官无衣与闻瑾还没踏进屋内,就听见阿姐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方才听王大叔说,咱们村里来了两个贼,你们这大晚上的啊可得小心一些。”
随后,他想起上官无衣的身份,又略显羞赧地笑了一声:“瞧我说的什么话,上官道长是仙门弟子,怎会怕两个小毛贼。我见你们一直没回来,刚好周姐给我送了些菜过来,我就随便炒了两个菜,我们荒野山野的不比天音门,希望上官道长不要介意。”
“徐姑娘说笑了。”
徐莞摆好碗筷,一回头,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上官无衣与闻瑾哪里还像是刚来时候的模样,二人灰头土脸,身上的白衣都脏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
徐莞蓦地想起今天从王大叔他们嘴里听到的对两个贼的描述——
白衣服,身量挺高。
可不敢想了,不敢再想了。
上官道长,相貌堂堂,怎么会去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不着调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徐莞从闻瑾房间里出来,抱了两身新衣裳:“上官道长,这是我给阿瑾做的新衣裳,你若是不嫌弃,就先将就将就吧。”
上官无衣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竟要穿闻瑾的新衣裳,同时也有些顾虑,如今他虽比闻瑾高不了多少,可是闻瑾离家一年多,一年多以前他还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孩童,也不知道他能否穿的下。
徐莞一片好意,上官无衣也只得接下,等他洗完澡换上衣裳时,竟发现意外的合身。
另一侧,闻瑾从隔壁家借的浴房里出来,身上的衣服也很合身。
二人在门前相遇,毕竟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他们二人不论是衣服颜色还是样式都所差无几。
闻瑾笑着向他跑来:“师兄。”
徐莞听见外头的动静,催促道:“阿瑾,快带上官道长进来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闻瑾的目光在上官无衣身上流连片刻,眼睛都笑眯起来,看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晚餐的氛围很好,徐莞还炖了一只鸡,火候恰到好处,汤汁鲜浓。
其余几个清炒炒菜味道虽说比不上外头那些大厨做的,却平平淡淡,别有一番风味。
徐莞还特意从隔壁家的借了一壶酒,上官无衣几番推辞,最后拗不过徐莞,半推半就喝了一小口。
烛火憧憧,将闻瑾的眸子映得格外的亮,他撑着一只胳膊,细细听着徐莞与上官无衣说话时的情景。
欲要给自己斟一杯酒,被徐莞拍了手:“你还没满十八,喝什么酒。”
复又转过头去与上官无衣说:“上官道长,阿瑾他啊,有时候性子有些拗,不过他也就是小孩子脾气,要是他犯了什么错,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只喝了一杯,上官无衣的眼眸里已经染上了一些醉意,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眸,瞥了闻瑾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畔勾起一个笑意,从嗓子深处低低的发出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