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水行波, 只差一壶好酒, 为上官无衣撑船的小伙子名叫魏安, 家就住在村东头。

他一边撑杆一边向上官无衣介绍着四面的景色：“那是醉卧石，传说我们村里百年前出了个风流人士, 曾经三度登科，又三度被贬，最后他辞官回乡, 常年在这溪畔饮酒作诗，酒醉了就卧倒在那块石头上。”

上官无衣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对这个青年人心生好感，这人言谈之间并不像一般的山村野夫，看上去倒像是读了不少书的。

你来我往的，就多说了几句，丝毫未察觉另一条船上的闻瑾看他们聊的火热, 牙都要咬碎了。

为闻瑾撑船的阿淼大气不敢吭一声, 别说这次闻瑾风风光光的回来，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 他听着隔壁两人谈话也没几句听明白了的, 最近自己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哥们都怪怪的。

上官无衣正被魏安逗笑, 听见一侧冷冰冰的传来一句：“师兄看上去很开心啊。”

上官无衣瞥了他一眼, 也没答。

闻瑾更是憋气, 背在身后的指节都被攥的发白, 戴着斗笠的魏安微微抬头对上了闻瑾的眼神, 在接收到对方的警告却视而不见, 转头对上官无衣道：“无衣大哥，你们学仙法的是不是真的能长生不老？”

还不等上官无衣作答，闻瑾就冷不丁插一句：“无衣是你叫的吗？”

魏安道：“我与无衣哥哥说话，阿瑾插什么话。”

闻瑾一双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魏安似是受了惊吓，委屈巴巴道：“无衣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阿瑾他————————好吓人。”

上官无衣即刻板起一张脸，严肃道：“闻瑾。”

闻瑾立刻焉了声侧过身去，心里又气又闷，微微瞥眼瞧过去，果不其然见到那个戴着斗笠的家伙偷着乐，被他的眼刀扫过，那人立刻收了笑，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行船大约半柱香后，水域突然开阔起来，彼时水面上的薄雾散去，初日散着金光耀在水面上，水纹涛涛，波光粼粼。

绕过一块岩石，一片荷池映入眼帘，荷花竞相绽放，莲叶接天连地，满目翠色。

魏安见上官无衣身板都直了直，知道他感兴趣，于是对上官无衣道：“今个儿我们来采莲蓬。”

他复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阿瑾为你安排的，他说你一定喜欢。”

上官无衣闻言眼睫微动，却见闻瑾并未看着自己。

他们来的不算早，池子里已经聚了几艘小船，有两艘船上还是姑娘在采莲蓬，姑娘采莲蓬一贯是出现在诗句中的场景，上官无衣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闻瑾状似看向别处，却是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他只觉那几个女人碍眼，却又不好发作，弯下身子去鞠了一捧水泼向上官无衣，正在采撷莲子的上官无衣未曾防备，被水花泼个正着。

他看向闻瑾，那人挑了挑眉，挑衅十足：“师兄，你大意了。”

说罢，又捞起一捧水泼了过去，上官无衣哪能束手就擒，放下手中的莲蓬，竟也学着他的样子，极为幼稚的与闻瑾在荷池间打了水仗。

泼水时难免波及到其他人，其余几艘船的主人开始时还只是嚷嚷道：“干嘛呢，长眼没！多大的人了，还玩水呢，呲——好家伙——”说罢，也放下撑杆，挽起袖子加入到战斗中。

“干嘛呢！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好你们这群小兔崽子————”

“啊————阿姐他们泼到我了，不管，我也要泼他们去————”

接二连三的，池面上的船只都加入进来。

几艘船失去了控制撞到了一处，有人为了报复跳到对方的船上近距离攻击。

闻瑾也跳到了上官无衣的船上，上官无衣正在鞠水的手腕被摁住，他抬头一看，就见一道黑影扑上来。

闻瑾不知是被谁踹了一脚，连带着被他擒住手腕的上官无衣跌落进河水中，原本就晃晃悠悠的小船被两个男子的重量带翻，翻了个底朝天。

原本在船上的魏安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另一艘船上，场面一度混乱，未曾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采莲蓬的姑娘最先发现闻瑾这边的情况，嚷嚷起来：“停停停！停停停！别泼啦，别泼啦，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那些人泼的正带劲，好一会儿才停下听清她喊的什么。

水下，上官无衣被闻瑾制住了双手，他哪里能这样认输，可是水下也不好施展拳脚，闻瑾力气还挺大，一时半会他还真拿他没办法。

于是乎，他脚一抬，向闻瑾的要害处踢去，闻瑾哪里想过他会这样下三滥的招式，竟被他得逞。

两人一路扭打着浮上水面，上官无衣一手抓住船的背面，正向爬上去，又被被他甩在身后的闻瑾一把抓住肩头拖了回去。

几个来回，船身被激荡起的水花又翻回去，上官无衣又踹了闻瑾下身一脚，这才得空爬回船上，只是上爬的过程中，被踹落水下的闻瑾抓住了靴子，上官无衣一用力，靴子离了脚，被闻瑾抓在了手里。

上官无衣屁股刚落回船板上，闻瑾就跟着怕了上来，两人浑身湿透，长发胡乱地贴在脸上、背上，看上去极为狼狈。

上官无衣看着闻瑾一手握着自己的靴子，一边瞪着自己气恼却不得发作的样子，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当真是肚子都要笑疼了，半躺在船板上手掌拍着船。

闻瑾从未见过他如此开心的模样，这一刻的上官无衣在他面前卸下了全部的装备。

这样全无伪装的师兄 ，怎么能让其他人看见呢？

闻瑾冷眉一扫，已经停歇下来的围观群众忽地极为一致地别过了头去。

“呀，我这莲蓬采的好好的，这是在干嘛呢？”

“对啊，西边那儿好多莲蓬呢，莲子又大又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