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朱砂画就的符咒的密室里, 齐思音坐在石台边, 抬头仰望湛白光线。浅白的光晕落在他身上,犹似将他整个人罩上一层圣光。
身后传来一阵空旷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倏然停下。
齐思音闭上被白光刺痛的双眼,他回过身, 见闻瑾正抱着上官无衣站在门口。
闻瑾小心翼翼地将上官无衣平置在石台的一侧, 而后还极为用心的将他身上每寸褶皱抚平。
闻瑾道:“开始吧。”
齐思音重新拿起朱笔, 走到闻瑾跟前:“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
闻瑾道:“我比谁都清楚。”
齐思音不再多话了, 毕竟这人上赶着送死他求之不得。
闻瑾脱下衣裳, 他身上的朱砂犹在,密密麻麻布满了整片胸膛。
他见齐思音要动手去脱上官无衣的衣服,他拍开齐思音的手,亲自为上官无衣除下衣物。
两具年轻的身体,就这样坦诚的暴露在空气中。
忽地,闻瑾想起白日里那朱砂写在身上灼痛万分。
此时此刻,齐思音已经备好朱砂与笔。
闻瑾道:“师兄会痛吗?”
齐思音道:“疼痛是必然的, 他在昏迷中,不会太过痛楚。”
闻瑾闻言, 咬破自己的手指, 在上官无衣的眉心点上一点, 一道白色的电流无声无息地窜进上官无衣的体内。
这样, 待会上官无衣所承受的痛苦就会转移到闻瑾身上。
闻瑾在他身侧躺下, 侧着脸看着身边的人, 轮廓锋利, 鼻梁高挺,闻瑾仔细用手指描绘了一遍上官无衣的轮廓,眸光专注,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心底。
他低声唤一句:“师兄。”
即便身边的人什么也听不到。
闻瑾握住他的双手,十指紧扣,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竟然格外的平静。
闻瑾合上双眼,朱笔所落之处,尽是岩浆烧灼般的疼痛,密密麻麻刺透他的奇经八脉,他时而感觉到自己的鲜血一点点被外力抽出,时而又感到源源不断地血液补充进来,任由他的神志再顽强,也被这毁天灭地的痛楚击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兄!”
这场法式,足足进行了六个时辰。
整张石台被染上殷红的血色,皮肉贴着筋骨,皮肤尽是层层叠叠的褶皱,石台一侧的人已被抽成枯尸,他的鲜血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另一具躯体内。
齐思音用手指捻起一道符,口中念诀,符纸呼啦燃成灰烬。
闻瑾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四肢百骸的痛楚仍未散去,惊天灭地的撕裂感烧灼他的神经,他侧过脸去,看着身边的人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
闻瑾望了他一会儿。
随后,在齐思音困惑的目光中,他艰难地抬起双手,利爪插进自己的胸膛,他从里头挖出一颗内丹,含在了嘴里,俯身吻住了上官无衣,将他的内丹渡进他的身体内。
你体内所流之血是我。
你修行之内丹是我。
你的一切都是我。
做完这一切,闻瑾再也支撑不下去,干枯的身躯倒在上官无衣的身上。
而昏迷之中的上官无衣,睫羽颤动,眼角竟有两滴泪滚落。
上官无衣醒来,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窗外有鸟停落,唧唧喳喳地叫着,连同风铃声搅人清梦。
上官无衣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雕花木床,空气中流淌着月流花的芬芳。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被那个世界的父母遗弃在了一个叫做福利院的地方,再后来的内容无论他如何回想都无法再想起来了。
彼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珠帘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上官无衣闻声望去,齐思音正站在门口。
上官无衣急忙下床向他行礼:“师父!”
齐思音惯来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温柔的神色:“无衣,感觉好些了吗?”
上官无衣自小便体弱多病,只以为自己又病倒了:“徒儿好了。”
为了要齐思音安心,他还在地面上转了转:“你看师父,我已经无事了。”
而后他突然回想起,齐思音对他的礼教要求严苛,此举恐怕又要惹他生气了,他认错般地垂下头:“是我失礼了,师父。”
齐思音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上官无衣总觉得那眼神有些奇怪,像是藏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并未多想。
送齐思音到逐月轩外,清风徐来,屋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上官无衣走到那铃铛前,伸手抓住其中一根线,面露疑惑:这儿什么时候挂上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