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音死了, 满场欢呼。

热烈的讥诮与拍手称快中, 天音门人悲痛的发抖。

束游子俯下身，像是要确认齐思音的死亡, 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齐思音发丝的一刻，闻讯赶来的初唐雪祭出红绫裹走了齐思音的尸体。

独孤剑一等人追了上去, 闻瑾适时解开了上官无衣的穴道。

上官无衣回头怨毒地看了他一眼, 而后也追了上去。

初唐雪前刻还卧病在床, 更何况还带着齐思音的尸体, 哪里逃到过独孤剑一等人的追逐。

一方空地上，独孤剑一/屈闻世/白秋棠等人将他团团围住。

初唐雪看着眼前之人，冷笑道：“人都死了, 你们还要将他挫骨扬灰鞭尸泄愤不成！”

白秋棠无言。

屈闻世与独孤剑一却是因为殷灵子与汾阳君一事对齐思音恨之入骨。

独孤剑一俨然变了个人似的：“他犯下杀孽无数，哪怕悬尸在高墙之上以儆效尤又如何！”

初唐雪道：“好一个悬尸高墙, 以儆效尤。如今，我掌门师兄一死, 你们就欺我天音门无人了是不是！我天音门尚在, 只要我初唐雪还有一口气, 就不会容你们侮辱我掌门！”

登时，霍澄肆/风袖/御河等人亦追了上来。

风袖拔剑跃进圈中，将初唐雪与齐思音护在身后，见状, 后头追来的那群其他门派的弟子纷纷把剑待战。

天音门弟子犹豫着看了霍澄肆一眼, 后者神色肃穆, 一言不发。

天音门弟子秉着一口气冲上前去, 与风袖并肩站在了一起。

霍澄肆方才听见了独孤剑一所言，一改平日的行事作风，毅然决然地走到了本门弟子那边，与众多门派对立：“独孤掌门，你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已经恢复些理智的独孤剑一一时哑口无言。

上官无衣御剑追来，跳落在两拨人马之间。

两边的视线顿时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巨大的压力之下，上官无衣强自镇定道：“诸位的仇已经得报，初唐雪师叔将我师父的遗体带回山门，不知诸位还有何意见不成？”

屈闻世冷冷一笑：“有何意见？当然有意见！齐思音这样的正道叛徒，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就这样还轻松死去，还让他入土为安，未免太便宜了他。”

上官无衣压下心头的愤怒，脸上的笑意从容，无懈可击：“好一个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这话从屈掌门的口中说出来，未免不太合适吧。”

李默吼道：“好你个上官无衣，竟然如此议论我们掌门！怎么就不合适了！”

上官无衣道：“过去才多长时间，难道屈掌门就忘了，也是在这个地方，去年贵派的殷灵子也曾被人这样形容。而后，屈掌门不也还是将其的尸骨带回了玄心门，难道我师父杀人是杀，殷灵子杀人就不是杀？殷灵子的尸骨能回玄心门，我师父的尸骨就不能回天音门了？屈掌门未免太双重标准了吧。”

屈闻世被怼的无言以对。

这时候，白秋棠站出来道：“上官世侄，帐可不能这样算。齐思音杀我仙门多少大能————”

上官无衣：“白掌门的意思是凡人的命比不过修真之人了。”

白秋棠：............

白秋棠：“老夫并非这个意思。”

上官无衣：“那白掌门是何意思？”

白秋棠：............

上官无衣双手负在身后，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气宇轩昂道：“五十年前，仙道之所以能战胜有琴魔的万境归一，是因为团结，因为目标一致。自从安享太平盛世以来，各门派之间看似和睦，实则勾心斗角，恨不得修为高于自己的那些人统统金丹俱损，修为尽丧，恨不得那些个名门大宗一朝解散。

“自天音门登顶四大仙门之首以来，惹来了多少心胸狭隘之辈的红眼。如今，齐思音已死，死前各派也都泄愤了，却还死咬着天音门不放。你们当中有那么多聪明人，关键时刻，个个装傻充愣，跟着一群被挑拨之人发了疯一样的向前冲。我倒要问问你们，你们当中究竟有多少人与我师父血海深仇，你们当中究竟有多少人认得那些丧命之人！”

杂乱的现场忽地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喊道：“认得怎样，不认得又怎样，齐思音罪大恶极，我们所行皆为正义之事，替天行道！”

上官无衣：“好一个正义之事，替天行道！敢问你杀了多少魔族恶兽，又敢问你能肯定魔族一定坏，仙门中人一定善良吗？”

那人答不出。

有固执者道：“听你的意思，魔族还有好人不成！上官无衣，你莫不是要走你师父的老路！”

上官无衣嗤之以鼻：“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们当中便有人迫不及待地为我扣帽子。我在问你们当中多少人敢说此生所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造化多少，行善多少，怕是鲜少有人能够答得出。”

场下面面相觑，果然一片沉默。

上官无衣道：“齐思音杀人犯罪，罪不可恕，而他也曾做过好事。五十年前是他杀了琴魔，免了一场生灵涂炭，救了多少仙门中人的性命，若是没有他，哪来如今的你们！不提那么远，只说就近这桩，袭击万境归一败退时，又是谁明知会陷入谣言的漩涡，也要用素问三杀救你们性命！而这些你们都不记得了，你们记得的，只有他的恶，他的罪！你们做的，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用最大的谣言去中伤他。如今，他死了。你们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打着替天行道之名，不肯放过他！这便是你们的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正义！”

众人俱是哑口无言。

上官无衣又道：“道蘅君，我问你，你们千秋门的六大罪是何！”

御河极为配合道：“嫉妒/迁怒/偏见/狭隘/愚昧/平庸。”

上官无衣道：“敢问在场众人有多少人未犯以上六大罪！单是迁怒与狭隘这两条恐怕就能将多数人一杆子打死。”

有人心气甚高者指责道：“上官无衣说谁呢你！谁迁怒谁狭隘了！”

“就是！简直胡搅蛮缠！”

上官无衣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哦？看来我还说漏了一条——愚昧。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是为愚昧；不求真务实只盼着别人摔进泥潭，是为嫉妒；见人得势时攀附，见人失势时与己无关还要去踩上一脚是为狭隘；一人犯错，却欺辱其整个门派是为迁怒；已己之私恶意揣测犯错之人之亲近者，是为偏见。简单明了地讲，你们倒是说说，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在这段时间内没对我天音门弟子冷嘲热讽，言语侮辱，甚至对落单着拳脚相加的？”

“看吧，你们根本答不上来，因为你们多数人，是为平庸。”

上官无衣一番话，听的这些日子受尽屈辱抬不起头来的天音门人攥紧了拳头。

这时，沉默已久的屈闻世道：“行了，你们走吧。”

众人颇为震惊地看向屈闻世，屈闻世平日与齐思音最为过不去，况且，血尸窟一案，齐思音还栽赃在了殷灵子身上，害得玄心门在过去一年中抬不起头来。

而如今，主动提出放过天音门与齐思音的不是他白秋棠，也不是他独孤剑一，更不是其他门派的掌门，偏偏是他屈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