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 一侧的王贺轩冷冷道:“嘁, 之前也不知是谁对我们天音门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如今,一个个, 都跑上门来寻求援助。”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却被很多人听见了,原本嘈乱不堪的校场倏然安静下来。
有些人垂下脑袋,上官无衣与天音门表现的越大度,他们就越愧疚。
当然其间也有一些毫不悔改的, 百里瞳泼冷水道:“兰茝君子说的容易, 只怕天音门倾巢出动也无法撼动万境归一。”
上官无衣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不错,除去天音门外,所有仙门对付一个万境归一都落得如今的下场,一个天音门便想将万境归一连根拔起的确不太现实, 只是有一点,哪怕被俘, 我天音门人个个都是硬骨头, 绝不会沦落为魔教走狗。”
轩辕博死后,轩辕门新立其侄子为掌门, 新掌门在万境归一一战时竟被吓的屁滚尿流,对着束游子磕响头求饶。
尽管人人都知道, 轩辕博死后, 轩辕门实际上由百里瞳主事, 这个新掌门不过是被临时推上去的傀儡,可是哪怕他只是一个傀儡,却也代表着轩辕门的颜面。轩辕门的掌门都对魔教磕头求饶,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百里瞳气结:“你——”
而后,他一拍桌面,桌面上的茶杯都被震裂。
靠在树上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风袖见了,起身瞪了他一眼,百里瞳碍于风袖的威严,憋着一肚子气愤愤地坐回了位置。
初唐雪不依不饶道:“辛未。”
“弟子在。”
“瓷乡玉盏一个十两,记下来,我们天音门最近负责他们吃吃喝喝开销大的很,家底都快抄空了,这些也都不算了,就当我们心善,施舍给他们的。只是这杯子不在施舍范围内,到时候咱们可得上轩辕门叫他们赔钱。”
“是,师父。”
百里瞳:…………
上官无衣道:“硬碰硬我们的确处于下风,这次主要的目的是要先救出各位掌门,所以我的建议是,找上一批精锐,潜入万境归一。”
楚克道:“上官兄,哪怕不与对方正面交锋,但是我们对万境归一内部并不熟悉,要救出诸位掌门………恐怕,有些困难。”
此次天爵门掌门独孤剑一也在被擒之列,楚克救师心切,可是越危险就越要冷静,他不能眼巴巴看着上官无衣去打没把握的仗。一役过后,仙道分崩离析,被折腾成了如今的模样,天音门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这时候有人说起:“鬼也门!之前他们不也帮了我们吗?我们去找他们出手!鬼也门情报一流,有他们相助,我们就还有希望!”
御河道:“荆昱早已带着鬼也门一众回了老巢,如今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他们恐怕不会再趟浑水。”
乱世之中,鬼也门最善自保,与荆昱最有交情的齐思音一死,放眼整个仙门,的确无人能请动他们。
上官无衣道:“无衣明白各位道友的疑虑与担忧,但是此刻天音门中有一个比鬼也门更了解万境归一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是谁!”
另一侧,身着玄衣的青年缓缓走来。
有人见状惊恐不已:“万——万境归一的魔头!”
百里瞳吓得腿都要软了,恶狠狠瞪向上官无衣:“圈套!”
一时之间,除去昨日已经见过闻瑾的人,校场乱作了一团。
楚克与御河倒是淡定,似乎闻瑾会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情急之下,有人提剑向闻瑾砍来,闻瑾手指轻弹,就将那人的杀招全部反击了回去。
百里瞳一屁股摔在了地面上,又踉踉跄跄地爬起身。
霍澄肆赶到校场大喊两声,场内才安静下来。
上官无衣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彼此信任,共同御敌方能有一线生机。”
百里瞳道:“御敌?御的什么敌!这个敌不就在眼前吗!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上官无衣,你包庇万境归一的宗主,如今将我们骗入天音门,原来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除之后快!”
王贺轩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要杀你还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我师兄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你——”话糙理不糙,百里瞳一时竟无法反驳。
上官无衣道:“我知道,大家对闻瑾为何在这里有诸多想法,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时间紧迫,没时间给我们在这件事情上争论,既然各位道友来了这里,便希望诸位能信任无衣,信任天音门。”
校场内,众人面面相觑,有所疑虑。
御河率先站出来:“千秋门愿与天音门共进退!”
沉星也站出来,当初没能为天音门说上一句话,她心中一直有些愧疚,如今又被天音门不计前嫌地接纳,况且她们已无路可退,如今能做的,只有相信天音门与上官无衣。
沉星与师妹们对视了一眼,表明立场:“妙仙门愿意听候兰茝君子差遣!”
百花派与妙仙门惯来相互看不对眼,她沉星都不怕死,雪姿自然也没有理由退让。
雪姿道:“百花派任凭兰茝君子差遣!”
楚克观望了一下情势,在心中掂量了几分,最后也站出来表示:“天爵门愿与天音门共进退!”
见那些个有头有脸的大门派都表了态,其他的小门小派也纷纷站出来表明立场。
场上形势一边倒,百里瞳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强撑道:“我们的敌人就是万境归一,而眼前此人正是万境归一宗主,若杀了他——”
上官无衣打断道:“你错了。”
百里瞳皱眉道:“我错什么了?”
上官无衣道:“我们的敌人并非是闻瑾。”
上官无衣看了闻瑾一眼,发现青年也在看他,或者说,闻瑾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离开。
百里瞳冷嘲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们的敌人不是他,是谁!”
上官无衣移过目光:“是琴魔。”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百里瞳神情大变:“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官无衣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当中许多人也该清楚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绕场巡视了一周,众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有些弟子因听到这两个字嘴唇苍白的发抖。
之前在玄虚幻境中他们听到的琴声,还有他们在西境被围追堵截时的琴声——哪怕他们刻意忽略了前面那桩,又将后面那次推到了齐思音身上。然而他们心中早就有可怕的猜想,因为敌方太过强大,他们宁可粉饰太平,欺骗自己。
只是如今,上官无衣却将它挑破了,逼他们去正视这件事。
百里瞳怒了:“你胡说!”
上官无衣侧身躲过他一掌,冷眼看着失控的百里瞳。
上官无衣曾听过有关百里瞳的身世,他的祖父祖母皆被琴魔虐杀而死,他的父亲也被琴魔挑断了手筋脚筋,成了一个废人。
百里瞳必定是在琴魔的恐怖传闻中长大的,人在被迫面临极端恐惧时,宁可伤害封上说出真相者的嘴,也不愿去面对恐惧。
一掌打空,百里瞳伏倒在地,因激烈呼吸胸膛上下剧烈起伏,他狼狈起身,质问道:“你可有何证据,你说是他回来了,那你倒是说说他在何处!”
上官无衣道:“在灵鹫宫时,你们在场所有人不都与他见过吗?”
百里瞳的脑海中闪过长相绝艳的少年脸孔:“你…….你是说…..束……束!我不信!”
他说不下去了。
束游子不过是魔教派来的奸细,怎么可能是那个人!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闻瑾冷冷道:“这可由不得你信不信。”
闻瑾走到台前,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许多人欲杀我而后快,只是我提醒你们,无人比我更清楚万境归一。”
台下仍有质疑之声:“你一个魔教中人,凭什么帮我们!”
闻瑾冷笑道:“你以为我稀罕帮你们,若非我心爱之人不肯与我离开,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听你们这群人叫嚣。”
“心爱之人?”
“他说的是谁啊?”
“难道是哪家的女修?不对啊,若是妙仙门百花派的某位仙子,他怎么会来这天音门呢?”
御河看向上官无衣,后者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上官无衣的表情,却看清了上官无衣背在身后,紧紧攥着的手指。
闻瑾从台上下来时,途径妙仙门人身前,听见那些人低声议论:“被琴魔夺走了万境归一,又求爱不得,真可怜。”
闻瑾踉跄了一步,差点被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绊倒。
救援之事,暂时便这样定下来。
当晚,上官无衣叫来了御河、楚克、沉星等人商议具体计划,最后在众人的推举下,选出了二十人于辰时潜入万境归一。
这个人数与时间都是在闻瑾的建议下决定的,闻瑾清楚万境归一的每道防线,因种种原因,其主要的防守与巡逻模式千百年来都未有过大的改动。
而魔族喜在夜间行动,虽然这几年闻瑾一直提倡按照人间的作息进行活动,但是并未取得什么成效,大部分魔族还是喜欢在天亮前休息,而辰时时分,多数魔族多已入睡。
万境归一中心的双子塔上有一口老钟,据闻这口老钟被施了法,敲响钟声,听到钟声者皆会陷入昏睡。
这可以说是万境归一极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是琴魔亲手埋下的,当年,琴魔长久失眠,只能利用这口钟令自己安睡。
后来闻瑾重建万境归一时,从废墟深处挖出了这口钟,闻瑾仍叫人将其挂了上去。
当时留下这口钟的原因有三:一,这是万境归一遗物,闻瑾重建万境归一时,几乎是复制了原址,这口钟自然也不例外;二,这口能使人入睡的钟只是一个传说,并无人验证其真实性,但是钟面上的刻纹恰好是闻瑾喜欢的款式,便留了下来;三,钟上被闻瑾下了禁制,除了闻瑾,无人能打开。
而眼下的情况中,有一点对他们极为有利:琴魔必定想不到他们竟还有胆子会去偷袭万境归一。
二十人中,天音门有风袖、初唐雪与上官无衣,千秋门有御河与另一名弟子,天爵门有楚克与另一名弟子,百花派、妙仙门、神乐宫、轩辕门、青云门还有其他几个门派都出了一到两个人前往。
集合好人手,上官无衣连夜手绘了一副万境归一的地图,他画地图时,闻瑾就在他身侧:“师兄真是好记性。”
上官无衣不答,闻瑾立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他。
灯影重重照在上官无衣的眉眼之上,闻瑾细细的看,道:“师兄是在故意冷落我。”
上官无衣笔下一顿:“莫胡思乱想。”
闻瑾早看破他的心思:“师兄想起来了。”
上官无衣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