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慕夕瑶还没结束。

“嗯，我知道......”潘奕也没听见他说别的，就一个劲地“知道知道”。

“......这才开学多长时间啊，妈，没别的事我先挂了。”慕夕瑶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慕夕瑶皱着眉头连“嗯”带“知道”地又重复了两三个来回，终于放下了电话。

潘奕好像看到慕夕瑶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以为慕夕瑶应该是那种常常腻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宝宝，就算现在长大了语气里至少也会透露着亲昵，可是他听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疏离，甚至还有一点躲闪。

不过这小子撒谎倒是蛮溜的嘛，脸不变色心不跳，说得比真的还像真的。想想他那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脸，真是人不可貌相大海不可斗量。

“你去哪？”在餐厅吃完饭潘奕问慕夕瑶。时间还早，又不用上晚自习，马航回家了，他一个人也不想去网吧，回宿舍可没什么好玩的。

“......小河边吧。”慕夕瑶说。

“我操！你还敢去小河边？”潘奕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不敢去？”慕夕瑶挑了挑眉。

“我是怕你不敢！哎，说真的，你不会有什么阴影么？”潘奕问。

“被剌一刀的阴影么？”慕夕瑶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

自从上次的“流血事件”之后，慕夕瑶就没什么时间过来了。他还挺想念这里的。田里的庄稼一如既往长势喜人，玉米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一根根硕大饱满；棉花开出一朵朵雪白，从就要凋落的叶片下面露出头来，远远望去像大海里的点点白帆；苹果不知什么时候羞红了脸，让人看得垂涎欲滴......

慕夕瑶嗅着风里诱人的果香在河边上坐下来，掏出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平凡的世界》慢慢看了起来。

潘奕沿着河边来回走了几趟，没看到什么令他感兴趣的事物，便挨着慕夕瑶坐了下来，伸头往他手里的书上看了一眼，“《平凡的世界》？”

“嗯。”慕夕瑶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声音。

“你怎么看这种书？”潘奕十分惊讶。

“那我应该看什么书？”慕夕瑶没抬头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嘛......”潘奕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这种算是冷门的书实在没有几个人有兴趣看。男生大多爱运动，看书也就看些杂志啊武侠小说什么的，女生么自然是“琼瑶”啦“席娟啦”

等等等等。

潘奕没再说话，慕夕瑶也没理他，兀自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看书。

潘奕在旁边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看慕夕瑶戴着耳机，一伸手把靠近自己那边的摘下来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非常舒缓的歌声，他没听过，倒是挺符合慕夕瑶的性格。

慕夕瑶觉察到潘奕的动作，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另一边的耳机摘下来戴到了被潘奕摘走了的那一边。

风微微吹着，似乎少了夏天那种恼人的燥热，多了几丝凉意。潘奕舒服地把下巴靠在膝盖上，微微闭起了眼睛。

“......潘奕？”

好像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潘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睡着了？”

“看来是的。”慕夕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大概觉得这样也能睡着有些不可思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哦，好。”潘奕说着就要站起来，忘记了耳朵里还有一只耳机，这一站把慕夕瑶耳朵里的那一只也给带了出来。

慕夕瑶说要走，可一点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潘奕看着他，有些不解。

“......潘奕，”慕夕瑶低着头叫了他一声。

“嗯？”

“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什么都帮我做。”慕夕瑶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那一刀只是一个巧合，无论是谁，我都会这么做的。你不用觉得愧疚或是对不起我什么的。”

看来尽管他尽量掩饰，慕夕瑶还是看出来了。

潘奕啧了一声。从新又坐了下来。

“那你也别那么别扭了！不就是打个饭么，别说你是因为我受的伤，你就是没受伤我还不能帮你打饭了？薛珍珠不还经常帮你打饭么。”潘奕避重就轻道。

一提起胖妹就想起慕夕瑶和她相谈甚欢的模样，潘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啊......她对谁都那么热情。”慕夕瑶道。

是么，我看她对你可是特别热情！

“那你是不是看在我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份上，稍微也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啊？”潘奕继续转移话题。

慕夕瑶一想还真是！便转过头真诚地对潘奕微微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潘奕心里平衡了不少。

这并不是潘奕第一次看慕夕瑶笑，但之前的根本不能称之为笑，无非是勉强提提嘴角，皮笑肉不笑，还不够吓人的。但这次明显不同以往，抿紧的嘴角稍微往上翘了翘，似乎有些羞涩，两只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里面盛着满满的笑意。

潘奕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转过头清了清嗓子。

“我说，你下手还挺狠啊，那么深的伤口，疼不疼？”潘奕始终有些介怀。

“嗯......挺疼的。”慕夕瑶回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

“傻小子，下次叫我一声就行，知道么？走了！”

慕夕瑶没回答。看着潘奕大摇大摆在前面走的背影，起身缓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