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很清透,小院的欢笑声传得很远,源源不断的笑多得轻浮,多得廉价,而过去父亲从未对他展颜过,哪怕一个微笑也没有,就算将每一个招式练到完美无缺,尽善尽美,对方也只是习以为常的颔首,绝不会因此赞赏他一句。
修炼得再快,打败再多的敌人,为门派争得再多荣光都是没用的——
院子对面,那是靠“努力”无法达到的地方。
但没事,人各有家,不周宫已改名易主,他也是有干儿子的人,养了那么多,好吃好喝供着,总有人会懂他苦心,以后好好孝顺他的。
养子们所住的宫殿在他寝宫西侧,名为栖凤堂,论富丽堂皇,仅次于他的主殿。
见他突然出现,守在门口的侍卫正要通报,郁衍抬起手,让他们退后。
里头满是愁云满天,唉声叹气。
“干爹是明天要回来了吧?好烦啊,一想到要见他,害怕地都要发噩梦。”
说话的是郁衍最赏识的孩子阿堂,还未正式赐命,但平日嘴甜,明事理,郁衍有考虑过一阵子,正式传他功法。
“是啊,但你跟我们不同。”其他孩子起哄:“干爹不是最赏识你么。”
少年嗤笑:“什么赏识啊,伴君如伴虎,你们哪里知道我的难处。”
都是少年人被窝里的悄悄话,他无意窥探,但听力太好真是件烦恼的事,后来长老问他为什么要遣散,这里头还能挑到些好苗子,收作暗卫弟子也未尝不可,但他就是不同意,给足钱,谁也不要,全部遣走。
反正都是假的,留着做什么,自欺欺人么?
从那刻起,郁衍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
“讨人喜欢”只是控制你勒索你的枷锁,真正的爱,从来都不是讨要回来的。
碳盆又烧起来了,郁衍却没觉得房里有多暖和,过去被洞穿过的肋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所幸把书一抛,眼不见为净。
商应秋的未来理应灿烂,不应该被这份不值一提的礼物束缚,这份破烂也根本配不上别人的郑重。
炭火噼里啪啦立刻又窜高了不少。
既然注定要离开,何必再留着不用的回忆。
那些多余的怜悯、不忍是与泥潭一样让人泥足深陷的存在,烧了正好。
这是他送给商应秋最后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