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濛收起一刹那的悲伤, 负手而立，面对呆愣的青年，冷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哈哈！”霍婻清亮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熟悉的身影瞬间一变，变回了混元的姿态。衣袍飘飘，露出其中漆黑的影子, “这次不论是时机还是气息我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说到底，这个恶念的原型也不过就是那一堆黑色的物质, 每次出现，尽是变成他人的模样。

恶念含着笑意, 看戏似的问道：“你又是如何看出的？”

“即使你变得一模一样，我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虽然那一瞬间的心痛是真的, 也正是因心痛，才让季濛察觉出了此霍婻非彼霍婻。

眼前的霍婻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连季濛也差多被蒙骗。然而, 他说出的“我是季濛”便是解答，如果是霍婻,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一定就会相信了。

季濛就是有这样莫名其妙的自信。

而且, 如果真的有人进入, 他第一时间也会发现。

要是真的霍婻见到他也是如此……那季濛一定会直接给霍婻一个拥抱，让对方直观地认识到自己就是季濛。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如何到我身体里的？”季濛并不认为恶念会解答这两个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而恶念也如他所想的猖狂地笑道：“我说过很多次了,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顿了顿，逐渐开始消散的恶念说：“从一开始，我就在你体内，只不过现在的我，越来越强大，你再也无法无视我了。”

恶念消失的那刻，周围纯白色又重新覆盖上漆黑，从上到下，从远处到近处，直至所有的一切回到一直以来的黑色世界。

季濛感受到内府里愈加充实起来的能量，大概是霍婻在不断地给他灌输灵气吧。

这内府胀满的感受，让季濛担心霍婻又会和上次一样，最后虚弱地昏死过去。

而他也想让自己快点醒过来。

可是他发现自己再怎么迫使自己清醒，也还是无用，就像是整个身躯被上了一层枷锁，沉默非常。

就在这时，前方的白色雾气逐渐蔓延过来，继而，将季濛整个人完全笼罩在里面。

片刻间，神思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季濛定了定神，却突然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啜泣声。

不同于元光逐渐放肆的大哭，而是压抑地，似乎连大声哭泣也不被允许的，微不可闻地哭泣。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在这漆黑中，季濛迈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靠近。

雾气早已散去，季濛也走到了漆黑世界的尽头。

在这尽头所在的墙角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双手抱膝蹲坐在那里。而那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季濛的接近，在季濛停下来的时候，啜泣声彻底消失了。

这是一个季濛完全不熟悉的孩子。

和干干净净的元光不同，这孩子虽然也穿着白色衣服，身上却不知从哪儿染上了刺目的红色血迹……仔细一看，季濛发现这血似乎是从孩子的手臂上渗透出来的。

不由自主地，缓缓蹲下身，季濛开了口，柔声问道：“在这里做什么？”

孩子听到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微微地从膝盖内测抬起一点点脑袋，露出了一双眼睛，里面满是胆怯和恐惧。

仅仅是露出了一般的眼眸，季濛就一眼认出了这孩子是谁。

竟然是霍婻。

季濛在霍婻的家里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与此时的孩子一模一样的容貌，绝不可能错认。

“

……霍婻？”他低喃出声，不禁伸出手，想要伸手将孩子抱进怀，但在即将碰到孩子的时候，停了下来。大概，在这时候突然碰这个与这个孩子接触，也会吓一跳吧……

这么想着，两根手指突然被轻微的力道抓住了。

抬眼望去，便看到孩子仍旧微微抬起头，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季濛左手的食指与中指。

微凉的温度让季濛的心头一紧。

随后，季濛低声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孩子又抬起了一点脑袋，没有说一个字，单单握着季濛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力道。

于是季濛轻轻将孩子搂紧了怀里。

孩子紧攥着季濛的手指，将头埋在了他心口。

季濛的目光从孩子的头顶扫到孩子放在身体一侧的左臂，感受着孩子越来越平稳的气息，良久之后，他忽然扭头看向身后，然后看到了站于身后不远处的熟悉身影。

怀里空落落的，孩子已经消失。

季濛站起身，转身面向朝他而来的青年。

霍婻在看到季濛的脸上，愣了一愣，接着，重新抬起脚，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慢慢地，加快了脚步，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飞轻轻掠过青年微长的发梢，将那仿佛撞入季濛心间的面貌带到面前，缓缓抬起手，在即将触摸到季濛脸颊的时候，停了下来，随后，动作一变，猛地一把将他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