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131高地,无名的高地,这里曾有一个建造精良,占地广阔的要塞,但这里没有进行过激战,所以它和它故事一并沉寂在了此处。
但这是卢先生才知道的事情,屈杰不会知道,所以当他再次从昏睡中睁开眼睛时,他依旧会疑惑,疑惑为何这世间会有这样的建筑——不是监狱却拥有那么多牢房。
他不知道这是他进来的第多少天,这间禁闭室不是房间,它只能算个狭小黑暗的洞穴。他早已分不清白日黑夜,他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脑袋旁边的饭盒,饭盒是空的,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怎么办呢?他把饭盒朝外推了推,只好又命令自己睡了过去。
他想起来了,刚才的那个梦,他还没做完。
梦里也是黑夜,所以触感真实,他回到了那个潜伏在他记忆深处的小旅馆,他一抬头,看到了旅店房间明晃晃的灯。他听到有海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他知道这是幻觉,因为他妈妈告诉过他,海离他们很远。
这时,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架在了院子里,一个很矮但很壮的叔从车上下来,他显然看到了屈杰,他过来摸了摸屈杰的头,然后径自上了楼。他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男孩偷偷跟上了他,所以他自在的进了那个亮灯的房间,连门都没有敲。
屈杰趴在门口,他听到房间里响起了他熟悉的喘息声,在他的耳朵里,这声音既不令他兴奋,也不令他难受。他的注意力被走廊尽头的那把铁铲上吸引——这是一把不大的种花的铲子,老板的东西,他新买的,不锈钢,闪着白光。
这把铲子似乎有着魔力,它在呼唤屈杰快去握住它,屈杰去了,他把它紧紧攥在手里。等他回到门口时,他听到喘息声已经结束,浴室里响起了水声。
铲子对他说:去吧。
然后他就推开门去了,他看到那个矮且壮的男人趴在床上睡得很熟,他的头是个秃瓢,裸着的背正对着他。
这时,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苍蝇落到了他的秃头上,屈杰和他的铲子忍不住探身上前。
那是一只红头的苍蝇,很大,很肥,翅膀很亮,它那双装着无数只眼睛的眼睛也似乎在看着他们。
拍它呀!他手上的铲子突然大叫了起来:拍它呀!再不拍它它就飞了!
就在这时,苍蝇立起了它的翅膀,脚尖也离开的那颗秃头!
啊!屈杰大叫了一声!猛地朝它拍了下去!但那苍蝇动作更快!一下弹跳到了那人的脖子上!屈杰来了兴致,举着铲子追赶了起来。
他不知道拍了多少下,直到浴室的水声停止,他妈的尖叫声响起,他才停手。他记得他妈又哭又闹,还打开了窗户,这时海风吹了进来,他闻到了一股腥味。
你听,海浪,他手上的铲子对他说。
但他这会儿不想管什么海浪,他只看到那只红头的苍蝇一下飞出了窗户,投进了暗夜。
屈杰从梦中醒了,这次的梦,他又没做完,他感到有人在拖他,他以为这又是幻觉。
他伸手反抗了一下,手被人推开了。
“屈杰,教育负责人说放你出来,但下次你要再不听话,谁都救不了你。”
屈杰眨了眨眼睛,他发现他被人从洞穴拖了出来,他摸了摸身下,是他他熟悉的医院的铁担架。
“好呀。”他和气的答应了对方。
他知道自己梦醒了,他又回到了现实,他也知道他的梦是假的,他从没去过什么小旅馆,也没见过什么秃头的叔,唯一真实的是那只苍蝇,那苍蝇一直在飞,一直在飞……最近的时候,他看到它停在了他的同学——许安阳的脸上……
此刻已近清晨,天上的星光正在逐渐淡去,抬着屈杰的两个护工这会儿要把他送到医院去做个体检,他们进入医院后门的时候,另一个人正从前门离开。
那是肖沥,他熬了一个通宵,有点疲惫,这会儿他正想着别的事情,他不知道他已和谁擦肩而过。
他把肃静的淡蓝色护工服换成学校的灰色套头衫后,护工把他推进了交接处的铁门。养老院豪华的装修在眼前戛然而止,他现在站的走廊连灯都不是全好的。天还没开始亮,山风正冷,露气正潮,卢先生的故事让原本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阴森了起来,肖沥不喜欢这感觉,他加快了脚步。
“?”
就在他跑到走廊的最后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前面的灯下好像蹲着个人?
“许安阳?”
这不是许安阳是什么?蹲在那里,跟个狗一样。
“肖沥!!”许安阳飞扑了过来,这条感情丰富的狗又要哭了,“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你回不来了!”
“……”肖沥无言已对,但无言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因为他差点被勒断气。
好不容易,肖沥才把许安阳从自己身上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