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身为卑下者,合该捧着、哄着尊位者说话,不是吗?
婉儿认命地暗自摇头,小心地掂对着措辞道:“奴婢觉得,这静安宫中布置考究,地处又静谧,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武皇后眉毛一挑:“谁说的!”
啊?
婉儿怔了怔:谁说的?
所以,她掂对的措辞,是对,还是不对啊?
婉儿心里不踏实了,深觉和上位者打交道,真心累。
接下来,武皇后便没再说话,婉儿更不敢做声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正殿,武皇后停住了脚步。
薛婕妤则早不客气地在一张椅上坐下了。
武皇后更不客气地迈步向前,在她的对面坐下,俨然分庭抗礼状。
薛婕妤挑眉看了看武皇后,不言语。
武皇后唇角一动:“上官婉儿,过来。”
婉儿之前原是被她丢在原地的,见她坐在那儿,婉儿正琢磨着怎么办呢,却又被她唤了过去。
刚在武皇后的身边站定,就被武皇后丢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儿:“没人教你规矩吗?谁允许你和本宫平齐的?”
婉儿一惊,忙向后撤步,在武皇后的斜后方站住了。
婉儿的冷汗都下来了:没人教她怎么在皇后面前立规矩啊!她真的是临时抱佛脚啊!
武皇后很乐见她惊惶的样子,以及对面薛婕妤紧张的表情。
“你命好,遇到本宫这样大度的主子,换了旁人,如此无视尊卑,怕是要打死你的。”武皇后慢悠悠道。
婉儿嘴角狠抽了抽。
对面的薛婕妤则一眼横过来:你大度?你打死的人,更多吧?!
薛婕妤依旧不言语,当武皇后是个不存在的。
婉儿立在后面,都不由得替武皇后尴尬。
武皇后则像是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尴尬局面,下巴微扬:“来人啊!奉茶!”
婉儿心生好奇——
她一路行来,未曾见到一个静安宫中的仆从。
她都怀疑这偌大的静安宫中,除了薛婕妤还有没有第二个人,武皇后却唤人奉茶,难不成要薛婕妤自己去泡茶奉上?
这怎么可能!
武皇后的话音甫落,赵应便捧着托盘赔着笑脸出现了。
“新贡的君山茶,上人品品?”赵应作势就要将托盘内的茶盏奉上。
被武皇后止住,她朝婉儿努努嘴。
婉儿正诧异于武皇后竟然带了茶来,蓦地看到武皇后的表情,这是示意她……奉茶?
婉儿真没干过这个活计,不过鉴于之前惹了武皇后气哼哼,她担心这一次火上浇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小心翼翼地从托盘内捧起一盏茶。
婉儿一动,薛婕妤的目光再不是之前的老僧入定状,她紧随着婉儿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婉儿捧起一盏茶,举在手中,犹豫了的时候,薛婕妤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武皇后则似笑非笑地瞧着婉儿,好像列好了架势,擎等着瞧婉儿的笑话。
婉儿被她盯着看,双手就禁不住一个哆嗦,好歹不至于惊得跌了茶盏。
深吸一口气,婉儿方稳了稳神,她毕恭毕敬地将第一盏茶捧给了武皇后。
武皇后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瞧热闹不成,有些失望的感觉。
婉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方再捧了第二盏茶,奉给了薛婕妤。
薛婕妤也不由得替婉儿松了一口气。
“这君山茶是前日刚到御前的,陛下都还没舍得饮上一口,特意让本宫送来给上人贺寿。上人不尝一口吗?”武皇后飘悠悠道。
贺寿!
婉儿暗惊。
薛婕妤的寿日,今日吗?
她猛然间想起了还背在身后的《阿弥陀经》。
薛婕妤平静的表情,在听到“陛下”两个字的时候,起了变化。
她瞥了瞥茶盏之中的茶汤,终于徐徐开口:“多谢陛下赏赐。”
这才擎起茶盏,抿了一口。
饮罢,便又不做声了。
武皇后饮了两口茶,斜睨薛婕妤又是老僧入定状,嘴角动了动:“陛下不曾忘记上人当年的教导之恩,让本宫来送上贺礼。”
赵应早极有眼色地领着几名小内监,将几只托盘呈上,里面盛的金银、珠玉、珍玩、锦缎等物,晃花了婉儿的眼。
薛婕妤也只瞄了瞄那些贵重物事,缓缓道:“方外之人,不慕金银宝器。”
武皇后呵呵而笑:“上人不慕俗物,慕经卷吗?”
又紧道:“这可巧了!本宫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个给上人送佛经贺寿的,上人要不要见上一见?”
上官婉儿和薛婕妤,同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