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已经誊抄完毕,请天后娘娘过目!”婉儿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武皇后盯着她双手奉上的砑花纸,折好的纸背上隐隐透出了里面的字迹。
武皇后的眼眸眯了眯:“谁允许你擅自走动的?”
婉儿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唯有如此,她内心的紧张,方能稍稍缓解。
“奴婢誊抄完经书,寻不着赵大人,恐让天后娘娘久等不恭,便擅自寻了过来。”婉儿的声音终于不至于颤抖得那样厉害了。
武皇后却没有因为婉儿的解释,而平缓了神色。
“没有尊者吩咐,谁允许你胡乱行走的?宫里面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武皇后的声音锐利起来。
婉儿身体僵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何为凶多吉少。
“跪下!”武皇后突然喝道。
婉儿只得咬牙跪了下去。
武皇后想到此时处境,想到自己的事情被无端打扰,一股恼火便直撞顶门。
方要发作,薛婕妤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皇后娘娘是想灭口吗?”
武皇后一滞,猛然抬头,看到薛婕妤缓缓走过来,腰挺得板直,看走路一点儿都未见老态。
而在她的身后,赵应颠颠儿地跑近了,见眼前情景,他快要吓得哭出来了。
他双膝跪地,叩头不止:“天后娘娘恕罪!天后娘娘恕罪!”
武皇后被他搅得头疼,不耐烦地疾声喝止了他。
赵应跪在地上簌簌发抖,薛婕妤却已经走近了来,站立之处刚好就在武皇后和婉儿之间。
武皇后睨着她,再瞄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应,冷哼一声:“上人故意的?”
故意寻机会唤走了赵应,引得婉儿找到这里来的。
薛婕妤亦斜眉打量她:“故意如何?不故意又如何?”
武皇后闻言,“哈”了一声,冷飕飕道:“上人是想给本宫添堵吗?还是上人觉得,本宫杀不得她?”
她说着,扬手一指婉儿。
婉儿垂头咬牙,觉得自己这条命,已经去了大半了。
“皇后娘娘以为,你杀得了她吗?”薛婕妤针锋相对道。
说着,她根本不管武皇后是何反应,便转过身去,面向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儿。
婉儿不知她要如何,只能静待。
“好孩子,不要怕!”薛婕妤宽慰婉儿道。
婉儿愣怔,不由得抬起头来。
恰好对上老人的双眸,那双眸角布上皱纹的眸子中,充满着的,是慈爱的柔光。
婉儿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薛婕妤已经抬手接过了婉儿之前捧上,而武皇后不肯接的砑花纸。
她并不急着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将砑花纸合在双手中,轻轻拍了拍,和声道:“你的这份拜师礼,为师收下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都惊诧。
婉儿懵怔地张大双眼,像是没听懂老人在说些什么。
而武皇后则拧着眉乜向薛婕妤,目光复杂。
薛婕妤根本不理会武皇后的眼神,慢条斯理道:“好孩子,从今以后,你便是老身的弟子了。”
见婉儿犹怔怔的,反应不得,薛婕妤微微一笑:“怎么?傻了吗?老身可不要个傻孩子做弟子。”
婉儿听她玩笑,不禁嘴唇抿了抿,想笑,但蓦地想到武皇后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着,赶紧强收住了笑意,做低眉顺眼状。
能得薛婕妤垂爱,她是何等的幸运?
何况,对于这位才学与人格皆受人推崇的老人,婉儿发自内心地敬重。
婉儿于是由衷地拜伏下去,郑重地向老人三叩首,朗声道:“弟子上官婉儿叩拜先生!愿先生寿考征福,瑶池不老!”
“你这孩子!”薛婕妤不由得大笑,“怪道人家夸你会说话!”
一旁,武皇后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她那是夸吗?
她那是嘲这小丫头一味会嘴甜好吧?
武皇后一想到婉儿一招翻身成了薛婕妤的弟子,自己被撞破心事,却惩戒这小丫头不得,一股心火便腾烧得更旺了。
薛婕妤像看透了武皇后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深,故意又向婉儿道:“好孩子,你可知道先生姓什么叫什么?”
婉儿微怔。
她当然得佯装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这都在薛婕妤的意料之中:“你要记住,你的师父姓薛,曾为高祖皇帝的婕妤……”
婉儿闻言,适时地做出了惊讶之色。
薛婕妤朝她莞尔颔首,又斜睨了武皇后一眼,才徐徐又道:“你还要记得,师父平生共有三名弟子。”
武皇后听到“三名弟子”的话头儿,脸色登时变了。
薛婕妤才不管她的面色如何阴晴不定,续道:“你的师兄,便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他自幼时起便被太宗皇帝安排在为师身边,读书习文。你还有一位师姐,她姓徐,名惠,昔年是太宗皇帝的妃嫔,曾随着为师习学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