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知，就算是在煌煌大唐，女子的地位，也是让人揪心的。</p>

皇帝当然不知道婉儿所想，更不知道武皇后所想。</p>

他乐于见到武皇后肯听自己的话了。</p>

借着这股子东风，皇帝扭转脸，慈爱地看着太平：“此番胡闹，很不应该。就罚你抄经，为你太子阿兄祈福！”</p>

说着，朝女儿眨眨眼。</p>

太平会意，忙深深叩首：“孩儿胡闹，让爷娘担忧，是孩儿之错！”</p>

婉儿分明感觉到武皇后听到皇帝的话，特别是那句“抄经”的时候，高挑的身形绷紧了。</p>

然而下一瞬，武皇后便回复如常，似乎一切只是婉儿的幻觉。</p>

婉儿默默皱眉。</p>

她确信，刚才武皇后那个细微的变化，不是自己的幻觉，亦确信只有自己感知到了。</p>

皇帝见武皇后对自己的惩罚措施不置可否，很为女儿松了一口气。</p>

他心里面一高兴，就又想起来一个人来。</p>

命太平起身，又拉了武皇后的手，重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之后，皇帝温声道：“说起来太平这次白龙鱼服，能够安然回宫，还得赏赐一个人……”</p>

他话说一半，拿眼光期待地去瞧妻子和女儿。</p>

孰料，没有得来她们询问的话语，或是任何期待的眼神；相反，倒是看到妻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而女儿则拧起了一对小眉毛。</p>

皇帝大有自说自话之感，只得硬着头皮续道：“城阳家的三郎，二娘还记得吧？”</p>

“薛三郎吗？”武皇后语气没什么波澜。</p>

“就是他！长得很俊的那个！”皇帝兴奋道。</p>

见武皇后依旧兴趣缺缺，皇帝更觉讪讪。</p>

“此番幸亏他——”</p>

话音未落，殿门口罗大富慌慌张张地赶了进来。</p>

他额上都是汗水，显见行得匆忙，事情紧急。</p>

“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情知不妙，忙止住话头催问。</p>

罗大富匆匆行了个礼，口中道：“是东宫！太子不……”</p>

他不敢说下去了。</p>

那未尽的话，应该就是“太子不好了”。</p>

皇帝的脑中忽的一阵晕眩，强撑着站起身来：“摆驾东宫！”</p>

说罢，他携着武皇后，带了太平，便往东宫赶。</p>

婉儿亦和一众随从紧紧跟着。</p>

这一次，武皇后没有高傲得让她扶着，以彰显尊贵的身份。</p>

看着那个疾步如风的华丽背影，婉儿生出了刹那的错觉——</p>

武皇后不是在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急着去看视自己命在垂危的儿子；而是一个投入到狂风暴雨之中的战士。</p>

她分明用一种战斗的姿态在向前冲去。</p>

婉儿完全相信，眼前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会被她如虹的气势席卷。</p>

这座深宫，这个江山，都将臣服于她。</p>

凝着那个身影，婉儿的心底涌上异样的感觉。</p>

她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以一个绝对的追随者的身份，紧紧地追随着。</p>

而与此同时，婉儿没有忽略掉，武皇后在几乎无人注意的时候，丢给赵应的一个眼神。</p>

不错，婉儿看到了。</p>

但是，她却不懂得那个眼神。</p>

接着，在东宫的整个期间，婉儿都没有看到赵应的身影。</p>

他一定是被武皇后暗自吩咐，去做什么，极重要的事去了。</p>

婉儿很期待，有朝一日，她也能被武皇后这样绝对信任着，去为她做极重要的事。</p>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思起了变化：她觉察到，她的这颗心，开始有所趋向。不再是只为了好好活着，只为了让自己和母亲安然而好好活着。这颗心还在期盼着另一件，特别重要的事。</p>

此时的婉儿，称其为“追随”。</p>

说不定将来的某一日，它会演化为另一种东西。</p>

那会是什么？</p>

此时的婉儿，无从得知。</p>

太子妃骤然离世，太子弥留之际，昭示整个大唐进入了多事之秋。</p>

东宫之中，太医们或真或假地做出忙碌的样子，以表示他们为了挽救太子的生命，已竭尽全力。</p>

所有的仆从，都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那个，几乎无可逆转的结果。</p>

皇帝，武皇后，太平众姐弟，此刻都在太子的榻前。</p>

其实就是看他最后一眼……</p>

婉儿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p>

乱糟糟，纷杂的漩涡之中，而难以自拔。</p>

直到，殿外“轰隆隆”的雷声滚滚，闪电横厉，一道接着一道地劈下。</p>

这算什么？</p>

为大唐太子的薨逝，做注脚吗？</p>

“喀拉——”</p>

一道厉闪，晃花了殿内所有人的眼睛的同时，将殿檐的蹲兽，劈掉了半个脑袋。</p>

在一阵惊恐声中，太子李弘，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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