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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1/2)

武皇后握着婉儿的手,操控着婉儿指间的那支笔, 在素笺上留下了一行墨迹。</p>

不得不说, 那行字比婉儿之前写的,更像武皇后的。</p>

当然像了, 那可是武皇后强行攥着她的手写的啊!</p>

强行……</p>

婉儿在脑中一片空白之后, 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是木的——</p>

她……武皇后怎么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靠近了她!</p>

这种感觉,当真……像是被她搂在身前……</p>

婉儿的脑海中轰隆隆一阵阵电闪雷鸣, 将她所有的意识都粉碎了, 变成了一团团狂喜失措的烟花。</p>

她的双腿不争气地更软了……</p>

然而,武皇后的一句话,就钉钉子一般, 将婉儿钉在了原地:“怎么没用本宫赐你的胭脂?嗯?”</p>

说着, 还微侧了脸, 凑到了婉儿的颊边,端详了起来。</p>

婉儿的身体,因为武皇后的凑近,更觉得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p>

她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凑近了来!</p>

太、太让人困扰了!</p>

“嗯?”武皇后挑了挑眉, 在婉儿的耳畔留下她特有的慵懒的质疑的声线。</p>

“没……还没……”婉儿觉得舌头都打结了般。</p>

武皇后双眸的狐疑加深了些, 大有变成某种幽深的探究的趋势。</p>

婉儿用力咬了咬舌尖儿,让那不听话的舌头, 重新履行其该履行的职责:“……尊者恩赐, 不敢擅启。”</p>

说着, 婉儿垂下眼睛去。</p>

这个回答很“官方”,听起来倒也算合理,亏得婉儿虽然脑中空白一片,还不失本能的机变。</p>

不过,武皇后从来都不是一般人。</p>

要是能被婉儿这么个小小的遮掩蒙混了去,就不是武皇后了。</p>

她的目光真的添了几分幽沉,关注的重点再次放在了婉儿的脸颊上,飘着可疑绯色的脸颊。</p>

这种脸色,可以昭示很多种内心的真实情绪,比如——</p>

“你紧张什么?”武皇后幽幽地开口。</p>

婉儿闻言,屛住了呼吸。</p>

她的确是紧张,紧张于武皇后的突然贴近,紧张于可能被武皇后发现的,自己对其说不得的那种心思。</p>

可察武皇后的语气,似乎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去。</p>

婉儿心头一个激灵:她怎么能忘记了,眼前这位天后娘娘,心里面最在意的,从来都是另一件事,权力。</p>

婉儿暗自咬了咬牙,为武皇后永远会将权力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而觉得心口发痛。</p>

武皇后或许会在连着两日没见到自己的时候,心生想念;她或许会因为爱才惜才,甚至只是心血来潮,亲自指点自己书法;她会不吝惜赏赐,大笔大笔地颁下来,甚至体贴地赐给自己旁人根本想不到的物件……</p>

但也,仅此而已。</p>

和她最渴望攥在手心里的权力相比,自己又凭什么想要占有更重的分量呢?</p>

婉儿终是不着痕迹地退出了疑似武皇后怀抱的所在。</p>

一直退到属于“君臣之间”,或者说“主仆之间”的合适距离的时候,俯身叩拜:“妾有要事禀报天后。”</p>

因为心里存着要事,所以才心神不宁,所以才紧张。</p>

表达出这些潜台词的时候,婉儿的胸口中是难以自抑的酸楚。</p>

她将那张还残存着绯色遗痕的脸,深深地埋了下去——</p>

这样,那种又酸又痛,快要维持不住平静的情状,就不会被武皇后发现了吧?</p>

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武皇后盯着婉儿发心的乌黑色,半晌无言。</p>

像是在探究,更像是在思考。</p>

良久,婉儿听到她沉稳的声音,回荡在殿内:“……说下去。”</p>

她与她之间,又变回了纯粹的君臣、主仆关系,之前的馥郁香气、之前的亲近相贴,仿佛只是婉儿的一个幻梦。</p>

婉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有说服力,而非虚软的脆弱。</p>

“妾昨夜于赏赐诸物中,发现了一样不该存在于其中的东西。”婉儿道。</p>

“什么东西?”武皇后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起伏。</p>

婉儿于是回头去寻那名帮着她抱着那只包裹的小侍女。</p>

因着婉儿在承庆殿得宠人所共知,她的东西旁人不敢擅动,很快那只包裹便被呈了上来。</p>

婉儿径自将包裹打开,将木盒开启,捧出上官仪旧日的笔迹。</p>

她将它们呈向武皇后,同时朗声道:“天后明鉴!这些旧物原该交付有司处置,不该流落于外,更不……且赏赐清单上并没有它们。是以,妾甫一发现,便想尽快交付天后。奈何深夜宫禁,不敢擅闯,方拖至今日。”</p>

婉儿如此说,就是想让武皇后知道,并不是她有意拖拉,而是宫中的规矩违抗不得。而她今日一早,便匆匆赶来,将它们交给武皇后了。</p>

武皇后面无表情地听着婉儿叙说。</p>

蓦地,她朝着婉儿走了过来,也不用赵应转呈,自顾从婉儿的手中扯过一张泛黄卷边的诗迹,看了一会儿。</p>

忽的淡笑:“真是好诗好字……”</p>

继而摇头:“……可惜了!”</p>

婉儿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为什么她觉得那“可惜了”三个字说的,不止是她的便宜祖父上官仪?</p>

绷紧了脊背,婉儿不敢言不敢动,心里面的哀戚之意更浓:所以,她终究是逃脱不掉,生死前途都攥在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掌心儿里的命运吗?</p>

生或死,与或夺,皆在她的一念之间……</p>

武皇后已经将那张黄旧诗迹不耐烦地撇在了地上。</p>

“巧了,”她盯着婉儿,“周国公今晨急报本宫,兰台寺失窃,就是……这个。”</p>

武皇后说着,目光扫过婉儿手中仍捧着的旧物。</p>

语声那么淡,却足以让婉儿的心神闪了趔趄——</p>

兰台寺失窃!</p>

周国公……贺兰敏之急来禀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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