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勣忙称“是”。</p>
废太子的诏书没有颁下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太子终究还是太子。</p>
丘神勣很聪明地没有问废太子的诏书何时颁下，那不是他这个层面该问的。</p>
他很清楚自己该扮演的，其实就是武皇后手里的一柄好刀、快刀。</p>
武皇后转头看赵永福：“待太子返回东宫之后，你代本宫赐他《孝经》和《少阳正范》两本书，让他好好学学。”</p>
赵永福赶紧应下，心道天后娘娘您都不问问上官娘子如何了吗？</p>
丘神勣闻言心内凛然：这是在做足舆论方面的文章啊！赐这两本书给太子，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太子很该学学如何忠与孝？不就是在告诉旁人，太子德行有失吗？</p>
“天后慈母心肠，臣敬服！”丘神勣适时地拍起了马屁。</p>
武皇后闻言，心里冷嗤一声。</p>
面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淡淡问道：“还有何事？”</p>
丘神勣忙回道：“就是周国公……暗中勾结几位宰辅相公，撺掇太子。听闻，裴大人那里，赵道生都已经招认了。”</p>
“此事本宫自有主张，你只做你的事去吧。”武皇后摆手道。</p>
丘神勣原是想借机会分一分裴炎的权，从而在这场变故中捞到更大的好处，不料武皇后比他聪明多了，竟已看破他的那点子心思。</p>
丘神勣心中慑服，遂不敢多言，躬身退下。</p>
殿内空旷，殿外怕已经掀起血雨腥风了吧？</p>
她谋算多时，一步步算计人心与形势，终是走到了这一步……</p>
可是，她的心，却为另一种冲动，而按耐不住地窃喜起来。</p>
她居然想在这个时候，去看一看那个人，并且为这种理智所不允许的冲动，而暗暗窃喜。</p>
武皇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细腻于儿女情长的人，那么，这一定意味着她年纪渐大，越来越喜欢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吧？</p>
一定是这样！</p>
武皇后不打算探究细思下去！</p>
多想无益，做便是了！</p>
“本宫要更衣。”武皇后口中说着。</p>
却屏蔽了耳目，更没有用皇后仪仗，甚至只带了赵永福一人随行。</p>
承庆殿中人各司其职，被管理得铁桶一般，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天后娘娘，此时正忐忑着一颗心，用比平时快上几倍的步速，往东南角一个极不起眼儿的小小屋室奔去。</p>
一路之上，武皇后都紧绷着脸，浑然不见平素的慵懒模样，反倒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寒凛凛，让随侍的赵永福大气都不敢出。</p>
东南角的屋室紧闭，一名模样颇伶俐的小内监紧张地把守在门口，显然在警惕着不相干的人。</p>
武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旦外面有什么变故，总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的。</p>
可是紧接着，武皇后的神情又紧绷了起来。</p>
终于问出了许久之前就想问，却没得着机会问的问题：“她如何了？”</p>
赵永福一直揪着心，无法从武皇后的反应里，得到自己差事干得是否合她心意的讯息。这会儿总算被她问及这个问题，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p>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置过了，敷了药，止了痛。可就是……”赵永福偷眼儿去瞄武皇后的反应。</p>
感知到武皇后没有发怒的意思，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就是不肯吃东西，也、也不说话。”</p>
武皇后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p>
易地而处，试想谁被那般对待之后，心内会甘心？何况，那人是上官婉儿？</p>
在武皇后的内心深处，婉儿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p>
无论是那个自幼就伶牙俐齿、聪慧卓然，初见就让她极度怀疑的上官婉儿，还是长大之后添了更多的风致，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却总是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心事的上官婉儿。</p>
曾经，武皇后以为，郁结在婉儿心头的阴霾，是上官氏昔年的惨事，以及不得不侍奉自己这个杀亲仇人的无助感，可似乎又不是。</p>
武皇后不得其解，只有猜不到“这小东西”心思的不快活。</p>
罢了！</p>
武皇后果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些，如今让这小东西吃点儿东西不至于饿死才是正经。</p>
还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呢？</p>
挥退了门口的小内监和赵永福，武皇后谁也没允许跟着，自顾推门而入。</p>
屋室不大，转过前厅，几步便是卧房。</p>
看到榻上那个熟悉的窈窕的身影的时候，武皇后的眼底竟毫无征兆地浮上了两泓酸热。</p>
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p>
武皇后在心里暗啐自己。</p>
哭？</p>
有什么好哭的？</p>
她这么做，难道不是对面前这个人而言，考虑得最周到、最好的处措吗？</p>
强压住心底的异样，武皇后不仅有气——</p>
她不信她这么个大活人走进来，婉儿听不到。</p>
居然还背对着自己！</p>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婉儿在和她置气。</p>
这小东西，竟然，敢和她置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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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曌：朕都屈尊来瞧你了！朕都替你考虑得这么周全了！你竟然还敢背对着朕！</p>
众人：你个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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