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只要别惩罚她,连累了别人就好。</p>
武太后愤愤地丢出那句“冥顽不化”的话,便闷坐在那里,又是半晌没作声。</p>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p>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任何话,无不连呼吸都竭力憋忍着,生怕触了武太后的霉头。</p>
就在太平以为雷霆震怒就要劈砍而下的时候,武太后话锋一转,半是责备道:“以后,不许喝那么多酒了!”</p>
太平再次愕住。</p>
“是。”她毕恭毕敬地回应,仍是垂着眼睛。</p>
太平不知道的是,武太后此刻盯着她的发心,似乎看到了很寥远的地方。</p>
“你父皇已经辞世一月有余了……”武太后幽幽地开口。</p>
太平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便不敢接那话茬儿,只本分听着。</p>
“……你的封号还是公主,不合制。”武太后又道。</p>
怎、怎么话头儿转到这儿来了?</p>
太平完全跟不上母亲的节奏。</p>
武太后却不等她跟上节奏,紧接着又道:“拟旨,晋太平公主为太平长公主,一应供奉循长公主例。”</p>
已经有她身边的女官迅速拟好了旨意,捧来给她看过。</p>
武太后看罢,微微点头,手一挥:“拿去给皇帝行玺颁授。”</p>
女官立刻领命去了。</p>
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大半夜的把皇帝拎起来,只为了让他在一张太后已经写好了的旨意上盖上玉玺,然后以他的名义颁行,有什么不妥。</p>
太平已经看得呆了。</p>
所以,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就在母亲口述、女官记录之后,她就由“太平公主”变成了“太平长公主”?</p>
太平还是有些反应不能。</p>
按说,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她这个先帝的女儿、新皇的姐姐名义上变成了“长公主”。但那只是名义上的,没有正式的旨意颁行,她也只能是“公主”,而非“长公主”。</p>
就是这么一个身份的绝大的变化,竟然就在母亲的举手之间,完成了?</p>
太平眨眨眼,陡然意识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p>
她办砸了母亲交代的差事,还被婉儿以那般决绝的方式驳了回来,母亲没有惩罚她、责骂她,反倒升了她的地位,让她成为了名正言顺的长公主?</p>
虽然她的封号没有变,还是“太平”;但她已经是“太平长公主”了。</p>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其实,并没有因为上官的事,而生气?</p>
太平心忖。</p>
不过,这个“天真”的想法很快就在第二日被彻底击个粉碎。</p>
因为正月初一是圣寿日,自新皇而下,诸宗室、贵戚、内外命妇都潮水一般涌到武太后燕居的殿中来拜寿。</p>
既然是过寿,当然少不了酒宴热闹。</p>
如今武太后的势头如日中天,朝廷前路难明,无论来拜寿的众人存着怎样的心思,都少不了种种奉承,甚至谄媚之举,借机献舞贺寿、献宝贺寿,甚至献人贺寿的,皆大有人在。</p>
当太平看到千金公主引着刚刚献罢贺寿舞的那个高壮英俊的年轻男子,向武太后跪拜下去的时候,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差点儿没顺过来。</p>
这个年轻男子,太平怎么可能不认得!</p>
这个人,不就是当年在街市上冒犯过她的那个冯小宝吗!</p>
还真是,什么山猫野兽都敢往台面上搬弄!</p>
太平脑子一热,就要冲上去理论。</p>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p>
她居然看到,一向自矜身份、高高在上的母亲,朝着那个在太平看来卑微到泥里的冯小宝,微微点了点头。</p>
母亲她……她竟然满意这个冯小宝!</p>
这、这是什么情况?!</p>
太平顿觉接受无能——</p>
母亲喜欢的,不是上官吗?母亲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么个男人呢!</p>
“母亲怎么可能喜欢男人”的这个念头在太平的脑中盘旋。</p>
她根本来不及细思这个念头本身是多么地不禁推敲:她的父皇,难道不是男人吗?</p>
太平心生一股子冲动,一股子想要为婉儿,或者说为女子剖白些什么的冲动。</p>
她的身体霍地绷直,下一瞬就要冲上前去,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了。</p>
然而,有人却比她还要先一步。</p>
一个圆胖的、容貌实在谈不上出众的男人,早已起身,脸上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向武太后贺寿,并且极有眼色地奉承武太后,说冯小宝实在是该赏赐。</p>
武三思!</p>
太平用力攥紧了酒杯。</p>
这个在血缘上她该称为“表兄”的人,时时处处地让她不屑。</p>
而今,武三思又向借着冯小宝来讨好母亲,以求得武家继续上位吗?</p>
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p>
最重要的是,母亲她喜欢的,应该是上官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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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妈妈你怎么了?妈妈我怎么看不懂你?</p>
阿曌:你不需要懂,小傻瓜。</p>
太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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