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里我侍奉就好。陛下请便吧！”婉儿的声音冷了下去。</p>

这就是干脆下了逐客令。</p>

李旦的脸马上红了。他不觉得多么尴尬，而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存在。</p>

“是、是……上官娘子在这里就、就好……我……走了。”他被婉儿说得心头凌乱，以至于都忘了跟婉儿解释自己现在还未登基，不宜被称为“陛下”。</p>

待得落荒而逃似的快步挪到门口，李旦才记起来礼数，忙刹住脚步，向武曌一躬到地：“母亲好生将养，儿告退。”</p>

武曌有一声没一声地“嗯”了句。</p>

李旦又觉得这样离开似乎也不大好，忙又道：“母亲吩咐的事，儿一定办个明白。”</p>

这一次，武曌才肯给他一个回答：“去吧。朕等你回复。”</p>

李旦如释重负地去了，武曌这里则紧张兮兮起来。</p>

她眼睁睁看着婉儿打开食盒，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端了出来。</p>

又取了一柄银匙，连着药丸一起递了过来：“太后喝药吧。”</p>

武曌盯着那举到眼前的药碗，没接，而是拿眼神瞄婉儿的脸——</p>

生气了……吧？</p>

武曌拿眼神示意婉儿喂自己喝药未果，故意扁了扁嘴：“朕受伤了……”</p>

呵呵！还知道自己受伤了？</p>

婉儿面上淡漠的神色不变：“我已经问过太医令，太后伤在腿上，且没有骨折。拿手端这碗药，没问题的。”</p>

她特意把重音落在了“拿手端”三个字上。</p>

武曌卖惨失败，登时苦了脸，变着法儿道：“你都不心疼朕吗？朕可是为了你赢……”</p>

“是我求太后去比那一场的吗？是太后非要如此的，不是吗？”婉儿不客气地打断了武曌的话。</p>

武曌被噎住，张了张嘴，小小声道：“你都不心疼朕……”</p>

婉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她这样说，又是那样的语调，再看到她覆着锦被的腿部，那股子后怕就又翻涌上来。</p>

她心软了，眼圈泛红。</p>

武曌哪看得下去她这样啊？</p>

“诶诶诶！你别哭啊！”武曌慌张道。</p>

“朕喝药！自己喝还不成吗？”说着，武曌便去够婉儿手里的药碗。</p>

婉儿被她这么一闹，反被激出了几分意气，死死攥着药碗，不肯松手。</p>

武曌抢了两下，没抢过来，生怕再用力挣翻了碗，倒可惜了婉儿的一番心血。</p>

“你到底要朕怎样啊？”她无奈地看着婉儿。</p>

婉儿被她闹得心里又是恼又是气，恼她执拗一番还来胡搅蛮缠，气自己面对这样的人还禁不住心软。</p>

婉儿咬着牙在榻边坐下了，舀了一勺药汤，递到武曌的唇边：“喝。”</p>

她垂着眼睛，语气不善，动作却温柔得紧，生怕烫着武曌似的。</p>

武曌的嘴角勾起一个坏笑的弧度。</p>

她张嘴咬住了婉儿手里的勺子，故意探出舌尖儿，舔着勺子里面的药汁……</p>

婉儿的脸瞬间红了，比她之前红了的眼睛，还要红。</p>

那药汁熬的时候，飘出的气味都令人难以忍受，何况是亲口喝到？</p>

可这人，竟然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p>

而且还……那样喝！</p>

婉儿别扭地拧过脸去。</p>

“到底喝不喝？！”她嗔恼道。</p>

武曌知道她羞了，得逞地笑了笑：“喝，自然喝。只是……”</p>

“只是什么？”婉儿皱眉。</p>

直觉这人又要起什么幺蛾子。</p>

武曌像模像样地侧着头做思考状。</p>

忖着婉儿快要等得不耐烦了，武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只是这药汁里缺了一味绝佳好药，疗效就差了许多。”</p>

婉儿古怪地看着她，等着她胡说些什么来。</p>

“卿卿都不好奇那味药是什么吗？”武曌眨眨眼睛。</p>

“是什么？”婉儿声音没什么起伏道。</p>

她似乎不买账，武曌倒也能自得其乐，嘿嘿一笑：“少了一味，美人唾。”</p>

婉儿初听时一愣，恍然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p>

“恶心！”她嫌弃地推了武曌一把，自然没用大力。</p>

武曌也不怕她推，哈哈而笑：“哪里就恶心了？当初你病了，朕替你尝药，也没见你说恶心。”</p>

婉儿大翻一个白眼儿：这人果然，不仅恶心，还厚脸皮！</p>

武曌胡诌完，便大义凛然地从婉儿手里夺过那碗药。</p>

“朕都没舍得让你替朕尝药。朕对你，可是好得很呢！”说罢，一扬脖，一碗药就吞下了肚。</p>

婉儿看得呆住。</p>

不苦吗？不难喝吗？</p>

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武曌丢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p>

“比这更苦十倍的，朕都尝过。”这话说的，似有所指。</p>

婉儿蹙眉。</p>

武曌却忽的正色道：“那个坑，不是朕派人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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