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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鸟(1/1)

夏日雨后的清晨,从满是泪痕的梦中醒来,在仍然漆黑的屋里行走,四处碰壁。窗户盖着厚厚的遮光窗帘依然渗透出微弱的光线,像是一个指引,她冥冥上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日光,刺眼地袭来,黑夜被一瞬间驱散。瘦弱的身影挡在窗前,只剩下身后细细长长的阴影。清爽的凉风在打开窗户的霎那改变了什么,她闭着眼,任身旁的窗帘被吹的老高老高,她站在中央,窗帘,像极了这女孩子生出的两只翅膀。

叽啾——叽啾——一只鸟儿从窗户飞了进来,有着七彩的羽毛,悦耳的喉咙。它落在桌子上不停地唱着,直到把女孩的唇线拉长并慢慢地向后上扬。女孩儿笑了,鸟儿不再歌唱,而是忽然飞扑了过去,在半空中化作了一个衣着绚丽的少年。少年抱住了女孩儿,女孩没有拒绝。女孩感觉前所未有的温暖,这是否就是她平生所期望的?她流泪了,前几日那个人留给她的伤害还刻骨铭心,一阵眩晕之后,她忽然下沉,昏倒在少年的怀里。

她或许是太虚弱了,少年抱着女孩,用手抚摸她的脸,此刻,仿佛她的脸才是自己的心脏,而自己的手则是尖利的刀具,一次次的触摸,得来一道道的划伤。

少年把女孩放回床上,开始给她收拾房间,做饭,等她醒来。

中午的时候,女孩醒来,他们便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女孩儿便跟少年熟络起来。她不介意他是鸟儿的精灵,她只需要陪伴。少年看她的眼神总是无比深情,并常常因为过于专注而发呆,他只需要能看着她。第二天,女孩儿忽然想去附近一个公园逛逛,她跟少年介绍公园的景致,少年看着她,只注意到她眉飞色舞的表情和异常满足的神情。女孩说完便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要拉他出门,突然的温暖袭来,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上,少年紧紧跟随,生怕对方的手松懈了而紧紧地攥着。

可是,公园的风景并没有留驻女孩的眼神,她忘了那个人也喜欢这个公园。她一到公园便一直注视着前面的一对情侣,他们说说笑笑、玩玩闹闹,异常亲密。而一年前她跟那个男人也经常来这里,在他还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女孩的神情一点点发生变化,愈来愈阴沉,愈来愈阴沉。女孩突然上前拆开两人,开始大声地质问男人,又伸手想要对女人泄愤,但一个响亮的巴掌很快袭来,男人打了她牵着自己的女人快步走开了。女孩儿缓缓蹲下,无所谓路人的闲言蜚语,一点点再次沉入那暗黑的泥沼。穿着绚丽华服的少年赶来,抱住她,用体温一层层剥离那重聚的阴冷昏暗的世界。不多时,女孩睁开眼来,看见依然灿烂的夏日光景,她又笑了。

某一天,少年问女孩想要什么,女孩说想要一栋豪宅,少年便从身上拔下三根最漂亮的尾羽插在地上,很快一栋漂亮的三层豪华别墅便出现在眼前。

某一天,少年又问女孩想要什么,女孩说想要一辆豪车,少年便又从身上拔下两根漂亮的翅羽放在地上,很快一辆精致的名贵轿车便出现在眼前。

某一天,少年再次问女孩想要什么,女孩说想要一家公司,少年便从身上拔下许多五彩的羽毛抛向空中,很快两人便站在一栋业绩斐然的大型跨国公司首层,俯视着整个城市。此时,女孩脸上有了一丝怪异的微笑。她来到总裁室,命人仔细地查一家公司,了解它的主要业务和最近动向。紧接着又召开了一个机密会议,主题依然是围绕那个公司,目的不是为了自己公司的未来发展,而是如何击溃那个公司。

从此,女孩一天天熬在公司里查阅、安排、部署,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个月后,那个男人找上门来与女孩理论,一瞬间,公众眼中的谦谦绅士变为只会耍赖、恶言辱骂的流氓。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臭虫在地上恶心地扭动躯体。

三个月后,男人身边的女人离他而去,因为他已接近破产。女孩想尽办法抢走了他的所有业务,并潜派心腹混进高层,蛊惑高层内斗、反目,以至纷纷离职。

半年后,女孩在街上遇到男人,男人已穷困潦倒到向路人乞半根烟抽。

后来的某一天,少年又问女孩想要什么,女孩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冷笑,说了一大堆根本无法实现的愿望。她已无所求,但并不是拥有的无所求,而是感到空虚的无所求。或许她只当自己是在开玩笑,只是一回头,那神采奕奕七彩的少年不见了,站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素衣的、瘦小的,气息孱弱的男孩子。只见无数七彩的羽毛从这瘦弱的身体上一一飞离,看上去那就像是一朵硕大的彩色蒲公英,只因她轻轻的一口气,便义无反顾地起航。

忽然的一阵风来,少年的身影便仿佛水中的倒影一般晃荡不定。女孩开始发了疯地去关窗户。她在大别墅各层飞奔着,仿佛瓮中的蜜蜂,哪怕是徒劳也要竭尽全力。终于关完所有的窗户,回到一楼看少年,少年却已经在微笑道别。女孩仿佛身体跟灵魂被剥离的痛苦,她紧紧抱住少年,少年却从她力所不能及的缝隙里抽身而去。她哭喊着,声嘶力竭,眼看着怀中的少年渐渐消逝化作一缕青烟。青烟没有窗户可以离去,悬浮在屋顶,却已经在一点点的离散。女孩瘫坐在地上,她所跟少年要的,都是她曾经拥有的又在一夜之间消逝的,因为那个男人。而她要回这些之后,心却并没有得到填补。爱情,把她的心已掏空。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爱那个男人。她依然怀恨着、痛心着,难以自持的在少年极度担忧的眼神里自我折磨,自我蚕食。

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却不自知?任他在背后百般痛惜的看着你,你仍妄自地追逐。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回头,那个人,已经有能力完整的拽出你的一颗心,随他而去。你才发现,你那么需要他,那么离不开他,那么爱他!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都不要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回来吧!女孩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以为一切已难以挽回,仿佛飞上天的气球,拿不到了,却依然在心里想象着气球仍在手心的情景。

然而,窗户兀自打开了,无数七彩的羽毛纷纷飞了回来,从屋子的四周、各层、各个窗户纷纷汇聚到中央的屋顶,从下面往上看,像是一朵层次分明的流光溢彩的花朵。少年因汇聚而来的羽毛一点点恢复原貌复活了,拖着还未汇聚完成的羽毛轻轻落在地上,待到最后的尾羽回归之后,一霎那,房子便消失了。女孩抱住少年,把那的温暖嵌入灵魂里,这,才是她想要的。

十年前,女孩与父母在西南深山里游玩,找着了一只有着七彩羽毛、鸣叫声也格外悦耳的鸟儿。妈妈说这只鸟儿的叫声很像百灵鸟,女孩便一直以为这只鸟儿叫百灵鸟。被叫做百灵鸟的鸟儿不太喜欢与人亲近,便一直故意往深山里躲。然而一家人都太喜欢这只鸟儿了便一直紧紧追随,不论如何都不愿放弃。因为太过于注意鸟儿的行径而疏于勘察周围的路况环境,妈妈脚一滑不小心跌入悬崖,爸爸本能地抓住妈妈的一只手最终被一块带了下去。深不见底的悬崖,连爸妈最后的惨叫声都没有留下。女孩站在悬崖边哭喊,她只有十五岁。她的父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创始人,一生只为工作忙碌,四十多岁才生下她。如今,她孤苦伶仃,可能将有数十亿的遗产陪伴着她,只有遗产陪着她。鸟儿飞了回来,在她的头顶盘旋,温柔地鸣叫,她没有理会,而是一纵身也跳入了悬崖。

女孩不记得十五岁之前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的父母生前很有钱。凭借异乎常人的聪明头脑,她以小小的年纪顺利接管父母留下的公司,并继续向世界各地激情澎湃地扩张。她是备受瞩目的商界精英,然而外表风光无限的她,内心却如蜂窝般尽是寂寞的空洞。她不知道用什么可以填补,后来她找到了爱情,爱情为她填补了这些空洞。而当爱情离去之后,当初的一个个小空洞不见了,却留下一个更为硕大的空洞,再也无法填充。后来父母留下公司也突遭变故,所谓的身外之物也一并被那个男人夺取。她独自租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夜夜做着被一只鸟儿陪伴的梦。

十年前,女孩坠入崖中的瞬间,鸟儿化作一个少年在半空中接住了她。她恍惚地睁开眼,只说了三个字,百灵鸟。

鸟儿把女孩送回了城市,自己则因为自责一直留在女孩身边,以不被她发现的方式注视着她,帮助她。慢慢的,鸟儿爱上了女孩儿,却不得已的看着她跟别人交往,再受尽伤害,以至一无所有。

某天清晨,鸟儿在女孩打开窗户的时候飞进了房间。这个房间已经紧闭房门、窗户,拉上遮光窗帘,没有一丝动静三天三夜了。鸟儿一直在窗外守候,他从来没有这么久没有见到过她的女孩儿。

那一天,鸟儿化作少年抱住了女孩儿,他发誓要做“百灵鸟”实现女孩的所有愿望,直到灵气耗尽,化作一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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