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初年,也就是李璟刚上位的时候,他还不太了解常梦锡的脾性。
后来在一次议事中,不知道是谁说到了哪个点,刺激到了为人正派的常梦锡,被常梦锡当场训斥的哑口无言。
李璟想缓和场面,哪知常梦锡翻脸起来六亲不认,连带着李璟也遭了殃。
从那时起,李璟就长了见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知道原来朝中还有这样的“奇葩”存在。
常梦锡的话往往不留情面,李璟心里虽不大痛快,但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佩服的。
所以他后来欲奉常梦锡为翰林学士,却不想前任宰相宋齐丘也看中了常梦锡之才,欲为己用。
宋齐丘曾多次劝诫想常梦锡,让他依附宋党,但宋党一直为人所憎,行事作风多有诟病,常梦锡不愿与其为伍,都俱相推却了。
所以麻烦就来了。
明知李璟重用宋党,常梦锡依然不卑不亢,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以“冯延巳等人行事猖狂,亦无政才”对李璟此举横加指责。
李璟大怒,“宋党”趁着势头添油加醋,后来的结果当然是常梦锡毫不意外地被贬,去了池州做了判官。
冯延巳由此风头更盛,成了御前第一大红人,是以后来接任宰相,实在诸人意料之中。
事后又至宋齐丘拱手相印,归隐九华山,“宋党”之首易了主,新主即为当朝宰相、李璟极为宠信的冯延巳。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
如今几年已过,孙晟趁着机会几次有意无意地在早朝时提起常梦锡,大臣们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事后李璟也回味过来,突然很想念当年风正傲骨的常梦锡,考虑到此人于新政朝纲大有裨益,这才降旨召回。
圣意难违,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冯严巳仍是风轻云淡的态度,那样子像是根本没把常梦锡放在眼里。
他道:“既是圣上降旨,我等自然只有接旨的份,诸位何须如此紧张。常梦锡就算回来也不过一个区区谏议大夫,有何为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常梦锡恩宠一时,我们只管接招便是了。”
“何况,”他扫了眼在座的各位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各位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如此,怕他做甚?”
他起身,“时辰不早,本相还应了皇诏进宫,就先失陪了,诸位慢聊。”
冯严巳前脚一走,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冯延鲁道:“常梦锡若是资质平庸倒也罢了,奈何却偏有几分本事。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明知是强敌,焉有放虎归山坐视不理的道理?”
“我看陛下决定召回常梦锡时,大哥也不曾加以劝阻,如今仍然无动于衷,这到底是何意?”
冯严巳这个人其实是很矛盾的,他明明有着超然物外的性格,却极力追求权势。
众人以为他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他私底下又意外的重情重义。
可当你真的被他的云淡风轻所迷惑时,他突如其来的心狠手辣又能将你拉回现实。
如此说来,冯严巳的脾性确实古怪至极。
而他如今却态度朦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他自个没人知道。
林觉也很意外冯严巳的态度,从前冯严巳是如何将危及自己地位的人一一铲除,他都一清二楚。
怎么现在就变了。
他一通瞎猜:“许是相爷心宽,该是惜才了。各位大人经验老道,有什么想法没有?”
魏岑道:“要我说,常梦锡有才,毁了确实可惜,不如收买,攻心为上。”
查文徽巳打趣道:“攻心?此人当初宁可被贬也不肯依附,倔如顽石,足见其心智牢不可破,如何攻心?”
“何况他如今奉旨召回,官运亨通。大人妄想示好,只怕人家不领情呢。”
冯严鲁道:“我也认为此计不妥,此人最是刚直不阿,又自视甚高,早已对我们存有偏见,想来定是油盐不进。想到先前种种,若是再对我们怀恨在心,又怎会听凭差遣?”
魏岑:“攻心不可行,毁了又可惜,那诸位说还能怎么办?”
林觉:“毁了确实可惜,但也不能任其自流。常梦锡就是再有才,若不能为之己用,也定不能为他人所用。”
他有话没说完,但众人皆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