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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2)

第二日,易渊章星绕二人便进宫准备商讨此行的大事,可是却被殿口的宫人拦住说是燕王今日抱恙,两人只得面面相觑,而后拱手回去。第三日,二人又前去,被殿口的宫人又拦住说燕王早起出猎,无奈二人只得再度打道回府。第四日,宫人通传进入,可却足足在外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唤进去。

燕王接见他们的地方不是正殿,而是碳火烧的足足的偏殿。

虽是偏殿,可仍旧是朱门金饰,厅亮堂光。大章此时已然入了春,一片桃李争娇之景,可这大燕地处北地,虽然草木有抽条发芽之景,却仍然是一副寒风呼号连天的情景。且这里的冷和大章冬日的冷不一致。大章的冬冷是缠绵的,无论你穿多少,戴多少,那冷便能轻易穿过你的毛领,棉衣,爬上你的背脊,攀上你的大腿,直教人冻得人哆嗦。大燕的冬冷是刚烈的,且此地多风。忽浩浩的风似千军万马,似大江奔腾,气势汹汹地朝人奔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便似刀刮似的疼,直教人冻得不敢吸气。

偏殿虽小巧许多,可是真在这浩浩寒风中战栗许久,寻得一处规避之处也顿时觉得满足,何况屋子里还烧得暖暖的,连燕王也只着了一层单衣。章星绕和易渊进门行了礼,便有人上前来接过了他们身上的大氅。片刻后,又有人端上了甘草热汤,两人足足喝了两杯才勉强回过神来。

燕王骂道:“这些不长眼的,都不知引贵客进别殿避风。害得殿下和将军白白站在冷风中,要是病了可怎么得了?真是怠慢了。”

说着便要打发那些不长眼的奴才去挨罚,却被章星绕挥手制止。

章星绕笑道:“从大讲,燕王身为万金之躯,旁人倚槛而候本是应该。从小讲,我本是晚辈,在外等候长辈也无可厚非。大章历来遵奉‘长幼有序’,皇父历来也告诫我等应该‘知前后,晓尊卑’。于大于小皆合情合理,也不违背我父皇的教导,这处罚从何说起呢?”

燕王笑赞道:“殿下真是宽厚仁德。贵国帝王真是上治庙堂宽严并济,下育皇嗣教子有方啊!”

一阵谈笑中,这事儿便被轻轻揭过。方才还瘫在地上的奴才抹了抹汗珠,满眼热切地对章星绕磕了几个头便下去了。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送来了两盘蜜渍山果,两盘乳酪饼。两人皆道谢后拈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又纷纷露出赞美的表情。

大燕常年冰冻九尺,寒风凛冽,需要汲取大量含有油脂的食材来保持自身的温度。故而大燕人认为油多的必然是最好的,连妇人坐月子都喝油下去。而水果在大燕生长期短,新鲜水果保持不了太久,故而在大燕,水果大多都是靠蜜渍来保存。对于常年在京都生活的两人,这乳酪饼又腻又腥,这蜜渍果又干又鼾,可是他们还是只能面带微笑吞了下去,不敢露出一点儿的不适来。

燕王笑道:“还记得我在太子时候,我的父亲曾带着我去过大章的京都。那时候年纪还小,但是身边的人提起大章都说那是一个金砖铸地,美玉砌墙的地方。于是行程上我昏昏欲睡时,只要有人在我耳边说‘大章’两字,我便会立刻精神百倍地继续打马赶路。本来应该两个月的行程,偏生被我压缩到一个月。到的时候当时的皇帝还被我惊讶到了,想起来那可真是一次美好的行程啊!”

易渊心里觉得奇怪:这老头突然回忆青春年华,是突然发现自己脸上的褶子了?

而章星绕则背挺得笔直,双手叠放前膝,一脸含笑认真地听着燕王的话。

燕王道:“当年初到大章,样样新鲜,处处新奇。只觉得大章人物秀美雅致,处处都是天朗气清,风景独好。大街上人们穿的是薄绸单锦,吃的是精细繁复。阡陌互通,四衢八街。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翠帘香风,高旗画桥。商家的铺面鳞次栉比,货品参差琳琅。沿路上有人高声叫卖,人欢马叫。买卖的人都是彬彬有礼,泰而不骄。走在街上的人们脚步轻快,一副自心发出的笑容。真真是好一派大国好景。”

虽然不明白为何燕王一开口就将大章夸了个满天飞,但是两人还是露出标准微笑一副“您继续”的表情。

燕王继续道:“如此盛世景象,自然是令人心慕手追,惭凫企鹤。不由得便想起故乡来。”

说了半天,这才是重点!两人不禁对视一眼,更加正襟危坐,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燕王语无波澜道:“大燕一年过半的日子都是天寒地冻。两位也看到了,如今大章春季过半,可大燕还是一副天寒地冻,万鸟飞绝的样子。好不容易等到开春,却年年春旱严重,农作苗稀,年年极易饥荒。妇孺泣田,青壮难为是常常发生的事。夏季湿热暴雨,且土地平缓,雨水难排,极易涝灾,好不容易挺过春旱的作物便又遭大灾,往往损失十只六七。而刚刚收获可怜的作物,便又冰雪封天了。年年海水倒灌,大片良田盐渍,更是收成艰难。天地不仁,民生多艰!”

燕王流露出极哀的神色,一时间两个人好像都有些不知所措。贸然开口又不知说什么合适。一时间殿内无人搭话,气氛凝涩。只有瑞兽香炉还袅袅冒着烟。

燕王似乎反应过来,笑着忙道:“两位见笑了。方才是我失态了。”

章星绕拱手道:“王上忧民爱民,心系百姓,是大燕之福。天地不仁,君主却仁厚贤德,轻徭薄赋。民生虽艰,君主了解他们的苦楚,修渠建坝,广施恩德。王上爱民之心天地可鉴,又何来失态?”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飘来,未见人影,声音先飘了进来:“王兄!我进来了?”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是还未等燕王有所应答,一个白袍青年就提步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青年大约刚刚及冠,体型修长偏瘦。穿着一身简约的长袍,周身的气质却不会叫人觉得他身份平平。挽的一个大章成年男子发髻,以青玉冠定之。虽说是一副成年人打扮,可笑容却带着五分的傻气,但并不违和,反而让人觉得天真烂漫。面貌平和亲切,让人见之心喜。整个人散发出任性而朝气的感觉,光是看着就极易想护着宠着。

燕王斥责道:“怎么还是这样没规矩?以前也就罢了,贵客在这里怎么还是这样想闯便闯?”,可神色却无责怪之意,反而听出来一股溺爱之味。

章星绕起身拱手道:“四王爷安好。”

易渊也起身行礼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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