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3—“现在开始手术。”

“是。”

“病人血压多少？”

“59。”

“心跳？”

护士望着显示屏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心跳消失。”

强烈的日光映照在住院部的玻璃窗上，映射着松林掀起的阵阵绿浪，窗外传来阵阵暑热的蝉鸣。类似胡粉画色彩般的五月晴空之下吹拂着爽朗的清风。郑标低头深深吸了一口玫瑰花，自嘲地说：“怎么感觉不香呢？不会用月季来骗人吧？”他走进了电梯，正要关门一个小护士急冲冲地向电梯跑过来，他便按下开门键等着。

郑标低头望了一眼小护士，小护士左眼上的纹身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于是猜想这位可能也是那云哲的粉丝。

不过小护士的眼睛红通通的，她一直盯着电梯上升的层数，电梯门刚到三楼就匆匆跑了出去，把郑标一人甩在身后。

11:18—“心跳停跳五分钟。”

“继续心脏按摩。”齐容眨了下眼睛，大滴的汗珠在手术服下黏腻腻的。死亡的气氛已经在手术室中蔓延，每个人的心都像被死神的镰刀勾着。

“你好。”郑标指了一下7号病房里的空病床。“这里的病人呢？”

“你说的是7345号吗？”查房的护士走了过来，她翻了翻本子然后说：“正在手术室抢救。”

“等等……他不是今天转院吗？”郑标僵硬的回头看她，颈椎骨咔咔地响动。手里的玫瑰花束嘭一声砸在了地上，花瓣四溅、散落，花朵上的水珠无情的甩在人们的脸上。本来插在花朵中的贺卡也被摔了出来，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

“突发紧急情况。”护士回答完正准备转身就走，郑标突然拽住了她的白大褂。

“手术室—怎么走？”他怯怯懦糯地开口，但是抬起头的时候，泪水已经在他眼里打转。

11:21—“找到郑医生了吗？”

“没有。”小护士摇了摇头，“他没在病房里。”

“这个人，真的要当胆小鬼了吗？”齐容狠狠地骂了一句，但是声音被口罩闷住了。

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齐容反射性的望向门外，看到是另一个护士以后失望不已。那个护士手里拿着医用纱布走到齐容跟前说：“齐医生，外面有一个人想要进来。”

“郑标吗？”齐容立刻转头看向她。

“是这个人。”护士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齐容说完后，又觉得不妥当，便接着补充解释了几句：“他是省一院的医生，特聘来做这场手术。”

其他人点了点头，那个护士便出去请人。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郑标身穿绿色的手术服，戴着眼镜口罩进来，那个请他进来的护士给他递上手套。

一米九的身影坚定地站在门口低头戴着手套，门外的光单单只照在他一人身上。所有人都望向了他，好像忘川河边等待救赎的鬼魂仰头期盼着那一根蜘蛛丝。

黑暗深处，燃烧的红色地狱业火一撩一撩地吐着火舌企图带走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年轻人。地动般的巨响，终于有一股清风吹进炙热的世界里，拯救这些被压力喘不过气来的逆行者。

郑标抬起头来镇定自若的看向齐容，“做到哪一步了？”他的话语简洁有力，让人在无形中感到可靠与依赖。

齐容的眼角有微微的颤动，“出血点已经缝合，心脏停跳七分钟。”

“我来。”他走到齐容的跟前，齐容在这种压迫下退后了一个身位。“你来做我辅助。”郑标说。

“是。”两人不自觉掉换了位置，齐容站在他的对面。

“建立体外循环。”郑标拿起手术剪，抬头说：“现在开始肺动脉异位起源手术。”

“是。”齐容嘴角微微上翘了一点。

“止血钳。”

“纱布。”

郑标的手迅速而敏捷的操作着手术剪，动作快的令人眼花缭乱。每个动作都是在千万次的训练下学成的，精妙的手术入刀角度更是他几夜思考后的方案。一旁的护士惊奇地望向郑标，在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还能让人放下心来，单纯地去欣赏他高超的手术技巧，而这整个手术室更像是他表演魔术的地方。

“好厉害！”新入行的医生小声的赞叹着。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手术室。齐容想到周蓬勃教授说的那句话。

“止血钳。”郑标说完把右手伸出来，但过了几秒手上还是空空如也，他皱着眉望向一旁的护士。

“啊！”小护士反应过来，赶紧拿出止血钳递到他手上，“给你。”

“人工血管。”

“给你。”

“纱布，我要纱布！”郑标喊了出来，一小股血液在心脏巨大的压力下射了出来。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用手臂擦去流到鼻尖上的汗。

求求你，救救我——那云哲!

郑标在心里不停默念着这句话，他不敢看那云哲的脸，他能想象到他的脸现在有多苍白。他的心脏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他却没办法让它再次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