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省四院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下车请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郑标拿着公文包,从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站起来走到门口,一边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聚在门口扶手处的女孩低着头刷视频,他摸着喉结清了清嗓子说:“请让一下。”
女孩虽然插着耳机但是明显听到了,她慌忙抬头往后退了几步。郑标看见她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那云哲。
“谢谢。”他说。
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像是被病魔赶着的牲口一样,匆忙着急心里又搅动着愤怒。郑标上了二楼来到齐容的办公室门口,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
“找齐医生的吗?他在查房。”从旁边经过的一个护士看着他问:“你是病人家属还是?”
“是来确认和齐医生的合同的。”郑标礼貌应答。
那护士从上到下齐齐观察了一遍郑标的廉价西服,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嘴角明显下摆。郑标也无所谓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工作,不管你是嫌弃也好厌烦也罢,这终究是一份用来糊口的工作。
齐容的办公室进不去,郑标又不愿意在护士面前明晃晃地站着,只好去住院部找齐容。郑标出了门诊楼,穿过小花园熟门熟路的进了住院部心外科。一般的病人都住在三楼,郑标觉得齐容接收一个普通病人的几率更大些,但是出电梯时他还是下意识走到了VIP电梯的门口。
“这是干啥呢?”郑标摸了摸自己剃的短短的头发。
那云哲应该已经出院了吧。他一边走一边想,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从鼻子里侵略性的窜进来。毕竟都可以接综艺活动了——但也有可能还在医院里静养。
“你就这么想死的吗!”突然传来的一声怒骂,在安静而悲伤的住院部里格外明显。郑标抖擞了一下,他微微转身从半掩的病房门看见里面怒不可遏的齐容。
他还从没见过那个老好人被气成这个样子,相反地,自己总是冷漠而疏离。
“医生,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只不过是问了你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啊。”郑标从门外看不到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模样,但是可以从他的声音里猜想出来一定是一个偏执而可怕的人。因为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只是想知道——二氧化碳和血红蛋白的亲和力是不是真的比氧气高啊?”
郑标觉得他说这句话时一定是笑了,因为齐容的愤怒值简直可以使计量仪器爆表,如果真的有这么个测量愤怒值的仪器的话。
“小崽子,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齐容把手背在身后,一副老人或是有资历的人教育异想天开的年轻人一样。但是郑标知道,他这个动作其实是心虚,他背在背后的手一定都快要掐出血了。
“你要是再敢自杀一次——我就不救你了。”齐容最后又放了句狠话:“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然后就像夹着尾巴的狐狸一样逃跑了。
“喂,烦人的大叔!”齐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人还在无礼地冲着他叫喊。
但出乎意料的,病人并不是那种长得讨厌的类型,相反他一头黑发不长也不短,给人一种介于运动员和帅气青年之间的印象,尽管宽大的病号服遮住了他的身材,但露出来的手臂上有清晰的肌肉线条。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皮的眼睛散发出的眼神太吓人,使得他明显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哟,烦人的大叔。”郑标吹着口哨逗了逗齐容。
齐容无奈地摊开手笑了。
“你这年纪都成大叔了啊?”郑标从公文包里取出合同和他确认。
“你懂什么?大叔是指那种成熟稳重,帅气多金的男人,是个褒义词。”齐容从白大褂上的口袋里抽出签字笔签完字后,把合同卷成卷拍了拍郑标的胸。
“100台机器都送来了,要去点点吗?”郑标拿过合同放进包里。
“医院的人检查过了吗?”
“我送来的时候看着他们检查完了。”
“那就行。”齐容和他一边说一边走出住院部。
“刚刚那小伙子什么情况啊,能把你气成这样?”郑标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多嘴问了一句。
“一小屁孩,天天想着自杀。”齐容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都来我这儿三次了,每次救他后我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想开,人生多么美好。结果他倒好,不出几个月又来了,拿我这病床当打卡景点了啊!”
郑标被齐容的说法逗笑了,打趣他说:“你这还开拓第二业务了啊,哪天转行当心理医生?”
“当啥心理医生啊?我这每天加班的自己心里都快抑郁了,我已经四天没回过家了。”齐容伸出四个手指头看着郑标说:“弄得我妈天天打电话以防我冷不丁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