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君王声冷:“孤不准!”
将军凉薄:“为何?”
“有心设计,譬如唆使!”
“有人持刀剃度,有人持刀伐薪,有人持刀解牛,有人持刀从军,人心一念善恶两端,刀何辜?锻刀人何辜?”
“你非锻刀人,而是献刀者!”
“刀既在她手,举起或放下罪在我焉?”
“今日放下,还有后来。”
“怎样的后来?”仇猰缓缓转过脸来,眼神已恶,眼底铺满血红,“日昃忘食枕戈待旦,等着她引兵来犯吗?”他霍然起身,后背微微隆起,双肩耸立,手臂低垂,眦目龇唇,嗷嗷如兽。
恽鄣爆喝:“大胆仇猰,你反了吗?”
言如雷,群臣退避,禁卫跃入。
乐偃目光凛凛,负手跨步挡在仇猰身前,君威俨俨:“这殿上易主了?”
禁卫皆手按刀柄未得亮刃,闻言不退,竟齐刷刷单膝跪地。
乐偃怒气勃然:“你们确实反了?”
禁卫番头放胆一言:“将军说过,君为重臣为轻,若有一日君要臣死,他便死,我等奉的是君令,而非军令。君上,请离开将军身前!”
“好!”乐偃怒且喜,心头百味杂陈,回身指着仇猰又是一声,“好!”
好你个将军,好你个臣子,好你个忠肝逆胆!
乐偃一把将仇猰揪到跟前,咬牙切齿:“臭小子你混够了没?不止是恂儿拿你当兄弟,孤也早当你是兄弟了,亲兄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何至于此?”
仇猰好像具无魂无心的傀儡人偶,四肢散架了一般随着乐偃的摇晃胡乱摆荡,脑袋也耷拉在一侧肩头,只是笑,形容失常。
“你不会是我的兄弟。”他已连谦称都不用了,“你不会愿意的。谁都不会愿意!我哥就不愿意,可他没办法。我也没办法。有那样的娘亲,我们没办法,没得选。人这辈子,爹娘没得选!”
乐偃愣了。
不可置信地看见泪水划过仇猰眼角滴滴没进发隙。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仇猰哭。相识数载,即便伤重垂危,哪怕战友惨死,这人都不曾在人前显露哀戚。仇猰自己说过,八岁以后再没哭过。不会了,忘了!
眼前人仿佛邪灵附体换了心肠,双目失焦满面怆痛,绝了念一般默默垂泪,倔强又软弱,十分矛盾。
乐偃感到惶惑:“小猰,你怎么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