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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2/2)

矜墨心疼极了,牢牢攥着他手,又见眼泪汪汪的。

柘桓在胳膊上蹭了蹭汗,反面露喜色:“见效了!”

矜墨犹是忐忑不已:“可小郎君好似比先前疼得厉害了,他一直不曾喊过的。”

“疼就该说出来,勿要忍着!”

芫娘不懂了:“喊得厉害了不伤气力么?一会儿更生不动了!”

柘桓失笑:“下官让别忍着,没让大喊大叫啊!小郎君总咬着牙生扛,万一闭过气去才是不好。”

他嘴上说着话手里头可没停,叩了脉又取了针,转回覃婴下方位扶住他双膝,温言鼓励:“小郎君试试往下推,不用太勉强自己,吃不住了便缓口气再来,自个儿得劲就好。”

覃婴双睑耷拉着,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缓缓吐了两口气,忽道:“来了!”

矜墨只觉手中一紧,便见覃婴上身微微抬起昂着头,攒足气力咬牙往下推挤,脸颊涨得通红。

柘桓一直在说“好好好、对对对”,但也未见落手去接。

须臾覃婴便泄了气,颓然跌回榻内。

矜墨为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焦急地看了眼柘桓。

医官摇了下头,但还乐观:“赶早不如赶巧,小儿聪敏,专等着下官来接生,晓得我手上有福气,专接大小平安。小郎君安生着,血止了气顺了胎位正,百事无虞,慢慢来!”

听他打趣儿,覃婴捧场般牵了牵嘴角,实在没力气应着。矜墨则全没心思听旁的人说了些什么,闹了一夜,脑子里懵懵的,眼神都钝了。

倒是芫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柘桓对着话,她也怕,总觉得有个人说说话不至于静得心发慌,多少还踏实些。

她拧了把热巾递给矜墨,这边也给柘桓将掉下来的袖子再卷了卷,笑道:“大人还兼着产婆子的营生呐?”

柘桓盯着覃婴又一次的下推,一心二用回她:“惭愧惭愧,下官可没造下那等功德!就是……嗳,别忙别忙,慎着劲儿,吸气,嗳对,缓着,不急啊不急……下官入京前原在兵营当个没功名俸禄的行脚医生,蒙将军引荐,方入了太医院供职。随军上战场,什么伤都见过,什么惹气招笑的病患也没少遇着。就军营那些个豺狼虎豹的小子,打起仗来嗷嗷叫,不打仗更憋得嗷嗷叫,搓火擦星,野地里一滚,滚个孽债出来。”

芫娘眼都瞪大了:“啥?没成亲就怀上啦?”

“岂止怀了?直接就地生在烽火硝烟里!脐带一咬,孩子塞给我,人亲妈追着亲爹杀敌去了。厉害不厉害?得亏不成亲不得领朱果翠荚,不然那一对对不省心的轮番下崽儿,下官早累死在军营了!”

这眼门前的血没把芫娘怎么着,听人说战场产子反把她脸吓得煞白,手捂着凶口直念阿弥陀佛,心思彻底转到闲话轶闻里了,追着问:“后来呢?那闺女怎么样?孩子呢?”

柘桓候着覃婴又一波产痛过去,趁他休息的间歇闷笑着回了一句:“这您得问妃媂姑娘!”

屋子里就妃媂半天没出过声儿,真好像抹影子,毫无存在感,柘桓不提,芫娘还未意识到自己竟将她忽略了。

冷不防听柘桓点到自己,才去换水进来的妃媂不由足下一顿,未言先自微微笑了下,无奈道:“将军这一番体恤之心,可把金校尉坑苦了。”

芫娘一头雾水:“啥呀?怎么突然说起金校尉了?”

妃媂冲她眨眨眼:“他就是那亲爹呀!”

芫娘张着嘴呆愣当场。

妃媂去到榻边,手柔柔搭在矜墨肩头,眼望着覃婴,仍是温和地笑着:“我本同小郎君一样,害怕将军,更有些微的怨恨,觉得他跋扈妄为,肆意生杀。但如今我之自由,理想,信仰,却又拜他所赐。我仍无法认同权高者的为所欲为,包括他处置黛绾姐姐的手段。只是我已无法完全言其善恶了。我很矛盾!”

当日事,屠兕虽代仇猰传话不许矜墨同芫娘向任何人提起,然而矜墨总记着仇猰要自己做覃婴最信任的人,忠于他,不对他有隐瞒。所以矜墨回来后还是全都说与覃婴知道了。

覃婴也曾感慨过:“她纵有错,无非也是受人摆布,倚着这个傍住了那个,此去仍是一世囚徒。可怜人呐!”

“晚荷将军也这样说!”妃媂俯下身来,陪矜墨跪坐在榻前,“但金校尉认为,受人胁迫也分有心无意,恶亦该有恶的底线。她既能为一己之存对襁褓婴儿狠下毒手,无论所行得遂或未遂,她的恶意是真的,罪是真的,便不可恕。夫妻各有所持,因此打了一架。最后还是晚荷将军赢了,所以金校尉没能纳妾。不过晚荷将军也不同意释归黛绾姐姐,让关着,一切,只待今晚。”

她手覆在矜墨的手背上,矜墨握着覃婴的手,三人互相守望。

“撑过去呀,小郎君,撑过去才能看见以后如何!”

覃婴闷哼了声,攒足口气,为腹中胎儿再挣一回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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