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夕那日,已是过了五日,朝堂上平静的很,只听闻太师宇文护前几日受了风寒,卧病在床。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得风寒?”伽罗托腮,细细思索。
旁侧曼陀瞥了她一眼,手上毫笔不曾停下,依旧画梅成形,良久,才呼出一口气,这梅骨朵儿,才是成了,“你怎么天天嘟囔着那位太师,怎么,春心萌动了?”
“哎呀,二姐……”伽罗娇嗔一句,伸手就要挠她,曼陀躲得极快,连带着把那画也给护在怀里,“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起七夕那日,看见哥舒的事情,总隐隐觉得,那个宇文护,与阿姐,有什么关系。
若不然……
“说来也怪,阿姐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你瞧,给我房里的人拨喝绿豆汤的消暑银两都给算错了,往日,可没这样的。”曼陀扬起那画,盛夏时分的腊梅,栩栩如生,旁侧秋词连忙接了过去,待那墨迹干了,就要拿出去裱了。
这样一来,伽罗更是满脑子的胡思。
“估计是高兴昏头了吧?”曼陀叹了叹气,仰头看着这万里无云的天空,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看重她,就连去避暑山庄,也只要她一个陪同。”
骊山行宫沿山而建,旁侧更是茂林百里,自然是比长安城要凉爽许多,亭台楼阁虽比不得大明宫恢宏大气,但也有别样的小巧风情,快至骊山之时,已快要傍晚,可依旧暑气难耐,般若微靠在车中,轻摇团扇,却越发举得闷热。
随手撩开车帘,想着还不如也策马跑上一跑,也好比在里头憋闷,才随意望着,正是竹林翠青,乍间那透过竹叶的阳光下,他坐在骏马之上,紫棠色的衣衫上绣着瑞锦纹,腰间佩着寒剑,手中捎带着嵌着红穗的马鞭。
他竟好了?
般若抿抿唇,不知心里头是何等感受,她这几日,夜夜都睡不安稳,只想着那天说的话,竟后悔不迭,可后悔二字从未出现过在她的人生中。
不自觉的,望了许久。
直到宇文护回头,正撞上她的目光,她惊慌间正想把帘子拉上,却又觉得自己正大光明的,为何要怕他,于是更与他对视起来,见他脸色很是不好,几日不见,竟有些消瘦了,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竟笑了,笑起来的时候,那双蓝眸中,仿佛蕴着星辰,明亮至极。
“般若。”宇文毓催马上前,将手上水囊往那车边递,“是冰镇过的,你喝些,免得中暑。”
般若微偏过头,非要透过宇文毓去看宇文护,耳边却又听得宇文毓担忧声音,“般若,你怎么脸红这样,莫不是真的中暑了?”
“无妨。”般若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滚烫的可怕。接过宇文毓递过的水囊,只得道谢,声音依侬好听,“阿毓,还有多久才到?”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骊山行宫了,你身子可撑得住吗,待会儿上山马车许会更颠簸。”宇文毓虽知晓般若也是个善骑射的,可也怕她身子不适。
这是这么多天,宇文护第一次见到般若,她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雪青的襦裙陪着水色批帛,那束腰小矜上头似乎绣着联珠簇花,又斜斜的绾着坠马髻,锦带从发间而下,无珠钗点缀,却还是那样让人移不开视线,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这容色是为他,还是为宇文毓。
果真是欠她的了。
上了山,那风渐渐变的凉爽,又是日落时候,倒有些秋高气爽的意味来了。
晚宴设在行宫东南角九龙桥旁的青松园,月朗星稀,明日又是个好天气,宇文觉正说着明日可以出去跑跑马,也不知这骊山还有熊没有,正聊得兴起,宇文护如入无人之境的来了,他笑意刹时收敛,神色有些慌乱。
他换了身往日穿的玄色常服,那腰间挂着不知哪个女子予他的香囊,竟与他这通身杀气,不相匹配的人,环顾四周,丝竹悦耳,舞姬曼舞,竟没找到那个雪青色的身影,冷哼一声,竟转身离去,理也不理这园中诸人。
才走出青松园没多久,就撞上个人,可他觉着并非自己撞上的,而是那个小丫头往他身上撞,“太师饶命。”那小丫头连忙跪俯于地,身子颤抖,不住的求饶。
“无妨。”宇文护拍了拍身上沾染到的粉末,那粉末比般若往日用的胭脂还要香甜,垂眸,见那小丫头正是捧着香粉,此刻洒了一地。
他心下有些警觉,蹲下身去,正要细细打量那香粉。
“可真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