盂兰盆节,曾是后来宇文护最难捱的日子。
只因那一天,所有人,都在祭吊亡魂,仿佛这世上,也不只单单他这么一个孤零零的人。
但这这世上伤心人多,伤情人也不少,但过不去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可今日,有些不同了,月光清冷,正是十五光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耳边,他与她,离得极近,身上的伤处让他动不了分毫,瞧她青丝微绾,那双水波流转的眸子,此刻微寐着。
他只好伸出手抚着近在咫尺间般若的眉头,那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此刻是满足的。他尚活着,般若也活着。
仿佛只因为,这微的碰触。
般若被惊醒,正撞上宇文护凝视着她的双眸,“阿护。”她声音轻而柔,是宇文护许久没听过的。
“逆天改命,你就不怕吗?”她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怕是什么,怕是午夜梦回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什么都没了的寂寥,怕是每每站在这天下至高处时,回头再见不到那个人,他活了一世,早活明白了。
纵然逆天改命,会让他付出料想不到的代价,那有如何。
“你摸摸我的手。”他嘴角微扬,脸色尚还苍白,可神情温柔至极,般若的柔荑拂过他的掌心,温热的,这种触感,让人觉得心安,“我们都活着。”
都活着……
般若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独孤信回京城的日子愈发近了,骊山行刺这件事过后,朝堂上平静至极,宇文护不过几日功夫就又大摇大摆的上朝莱恩,只是,收敛了许多。
收敛这个词,一直以来和宇文护没什么关联,可却又的的确确和他挂在一处。
冒出头的,是独孤家。
也不知独孤家是走了什么运道,一连三子都在数月内升了官,特别是独孤善,竟弱冠之年,领了龙州刺史的差事,人人都知晓,独孤家,被宇文觉当作手上的刀,正对着宇文护。
可般若却不知,宇文觉,是何时知道,自己与宇文护有私情,若不然,怎么会以她的名义,拐骗宇文护入了骊山密林,险些,就杀了宇文护。
龙兴寺香火鼎盛,独孤家的三位姑娘,明日要来上香,寺庙里头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怎料伽罗,非说明日要与宇文邕一同出去,说是又筹到了不少粮食,要送到济慈院去,独孤曼陀非要去赴郑家的宴,倒就只有般若一人去了。
对伽罗和宇文邕,般若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过几日,也不管其他,问问小伽罗的心意,再不肯让她因曼陀耽误,一想到曼陀,她又是几番烦恼。
外头正打了四更,因思绪万千,般若辗转未眠,忽的一阵风,将窗子给吹开,暑风入内,更是燥热,她不愿唤春诗,就自己起身,也没披外衣,行到窗前,将窗子带上,那风微卷起她的衣带,她柔荑相缠,束了起来。
帷幔深处,重叠出个人影来,般若走到床榻侧,惊呼一声,“来……”还没喊出口,那人却一把捂住珍珠,嘘声道,“是我。”
外头春诗听到里头动静,连忙站在门外轻问,“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