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二年,宇文护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改世家,用的,是权衡之法。
先是为太子宇文迟定下三门婚事,而后又明升暗降了前朝皇族元家的人,又让陇西郡公家是世子李澄到京中小住,这小住却兴师动众,好大一座宅院赐予,让许多人眼红。
在太子与公主周岁宴之前,突厥贺使,也要入京了。
难得闲暇的大司马哥舒,小心翼翼的瞧着龙榻之上的宇文护神色,“刘太尉,回来了,不知主上打算提个什么职位于他?”这话是提醒了。
刘太尉走了一年多,在突厥那地方过的很不好,若不是因为哥舒当日那句回来之后必有高官厚禄,恐怕都熬不住,只是在外待了那么久,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到此等地步了,于是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送了不少珍奇异宝的入了后宫。
“皇后殿下到!”
宇文护放下手中奏本,放眼看去,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缕金红牡丹的宫袍,颇有些浓墨重彩的样子,头绾十二支凤钗倾髻,又嵌着青玉华胜,腰系凤尾腰封,挂着个宫绦,整个人都有一种雍容风度。
外头下着雨,婢子小心的收了油纸伞,宇文护却见般若额前细碎发上尚有水珠,连忙起身上前,想为她弄干,却见般若步履摇曳入了内,眼光打量在周围,正是十二台的贺礼,她执起那金锁,叮铃作响,上头还刻着“长命百岁”,微挑眉看向宇文护。
“清河郡主家长子满月,这些都是圣上给世子准备的。”旁侧婢子见此,连忙解释道。
般若一时脸色很是不好,宇文护眯了眯眼,哥舒觉出有些什么不对来,见那婢子已是浑身颤抖,连忙吩咐着人退下,自己也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
“对,是清河郡主家的世子满月,按着礼制……”
“忠诚郡公宇文盛才是他家夫主,怎么圣上总以清河郡主为名,难道不知出嫁从夫?”她断然截了他的话,“何况,封赏世子这等事,怎能让圣上亲自做?”
倒不是宇文护越俎代庖,只是那日早朝之后,宇文盛特地与他言说,上报世子的奏本已呈了上去,朝廷封赏一直未到,难免别人多想,宇文盛本是宇文护的肱骨之臣,何况又是元家的女婿,而今他正在削弱元家的世家之力,表面功夫自然一点不能差。
于是宇文护询问了此事,才知是般若按下奏本,他又不好去问般若,因心知肚明,只得自己让人准备。
清河郡主素来是他们之间禁忌,提不得,宇文护见此,只得放下身段,解释道,“近来削弱元家过甚,怕他们狗急跳墙,因而多有恩宠,这是政事。”
“是呀,圣上近来动作的确很大,妾身怎么就没看出削弱元家,却偏偏拿了我二弟的兵权,又让杨坚去随州,怎么,圣上只知道拿我独孤家的人开刀吗?”她这言语讥诮的很,偏生还不惧什么,径直看着宇文护。
宇文护这才知道,般若今日来,并非是因为这些贺礼。
这事情确实不假,“你们独孤家权柄过重,若朕一味纵容,旁的世家只以为朕有所偏私,又如何能动别人,皇后,朕与你说过,不可肥世家而穷百姓,现如今,只是权宜之计,何况,杨坚去随州,也是他自愿的。”他耐着性子与般若解释。
怎料般若什么也听不进去,只道,“我独孤家对你忠心耿耿,你倒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搪塞我,你说,你登上这皇位,我阿爹可曾说过什么,若当日我阿爹非要扶持宇文觉,你还有今日吗,怎么,就要过河拆桥了?”
“独孤般若!”宇文护再耐不住,喊了一声,眸色隐隐有些怒气,可好歹也平稳了下来,双手按在般若肩前,“般若,国事家事不能混为一谈,朕允你有商讨政事之权,但不是将国事全数让你执掌,知道吗?”
般若推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你虽允我商讨国事,却不给我便宜之权,又有何用,昔日宇文毓虽不明将朝事于我,可事事都听我的,也不敢动我独孤家分毫,你……”
“独孤般若!”他眸色幽冷,深不见底,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却一丝也不害怕,转而看着旁侧那十二台的贺礼,冷笑一声,“我独孤般若就是这等性子,圣上若是觉得不喜,废了我就是,反正,我于你来说,也没多大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