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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虽君必诛!(1/2)

大殿如死,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这殿上起烈臻慢慢举袖,抹一把脸,轻声道:“娘娘,你开心了吗?”

这一刻,她是连德妃也恨着的。

德妃仰着脸,痴痴地看着殿顶,半晌苍凉地道:“是啊,我开心了啊。”

然后她缓缓向殿上走去。

文臻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现在的心情,简直不想要看见任何的皇家人。

德妃向前走着,长长的裙裾拖曳在玉阶金陛之上,渐染焦灰和鲜血。

而她的语气空茫如梦。

她说:“燕时行,你知不知道,当年,我放弃了林擎,心里觉得对不住他,但也觉得,你待我们如此恩厚,救了我们两人的命。我既应了你,便应该好好地和你过日子。否则我便是负了两个人。”

她说:“我是想好好陪着你的。”

她说:“我也曾为你的细腻温柔动过心,为你的病痛熬煎担过心,为你的大事小事上过心,为你的天不假年伤过心。”

她说:“我也曾在得知怀孕的那一刻微微欣喜,曾经期待那个小生命的到来。”

她说:“燕时行,曾有一个女子真心待你,为你决绝于旧爱,为你生子,生下的那个孩子天资出众,对你孺慕非常,且无心权欲,只愿你皇位永固,东堂万年……这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事,你为什么就,不听、不信、不要呢?”

御座之上。

永裕帝只觉得如果刚才是被砍杀,现在就是在被凌迟。

千刀万剐,寸搩成泥,再被这寒凄凄冷恻恻的问话,一寸寸真的冻成了僵尸。

他茫然地坐着,只觉得那颗好容易努力跳动的心脏,被一双巨手攥紧,死死挤压,挤出些深红的血液来。

恍惚里那一个盛夏,金蝉隐在树梢疯狂鸣叫,树下那红衣的小姑娘回眸盈盈一笑,便令人如酷暑遇冰雪,世间再不知凉热。

一眼万年。

万年都是恩义相负,欺骗冷漠,两心防备,情怨纠缠。

又忽然是那粉妆玉琢的孩子,坐在他手臂上,举着块甜糕儿,笑眯眯喂过来。

此刻才想起,再后来,再没见过那弯起眼眸翘起唇角的笑容。

其实,当年,看着那坐在手臂上,牵在掌心里的小小孩子时,他的心间也涌动着无限温柔的情绪。

他知道那叫父爱。

原来情和亲,他本都拥有过。

可是他把它丢了,丢在这深宫永不停息的绵绵大雪里。

一错,便是一生。

他蓦然也心间绞痛,再也无法忍耐,喘息着捂住心口,只觉得内腑深处,仿佛有什么冲破了桎梏,一股烈焰腾腾地话,永裕帝喘息一声,对他急迫地点点头。

就在方才,他内息忽然走岔,此刻心头烦闷欲呕,眼前一片昏花,这症状之前就有,时时发作,只是没今日发作厉害。但此刻想他死的人太多,总不能任那症状发作下去,他没奈何,只得把大师召唤了出来。

那僧人会意,走到他身后,抬手划了一个半圆,轻轻按在他后心。

永裕帝忽然想起一件事。

晴明呢?

晴明去了哪里?

他身边两大高手,大师和晴明,一人主要炼药护法,一人则负责调理他的经脉以及随身保护。两人一向都是同时出手的,这也是永裕帝的牵制之意。

然而今日,晴明却没有一起来。

永裕帝心中警兆一生,立即侧身一让,同时猛地一按御座龙睛宝石!

这一让,大师的手滑到了他的侧肋,永裕帝蓦然觉得后背一震,刚才只是翻涌的小浪,此刻便成了咆哮的大潮,轰然一声自体内迸发,所经之处周身血脉贲张,瞬间连眼珠都凸了出来!

永裕帝口一张,一口鲜血如箭!

“咻”地一声,御座扶手那条雕刻的龙忽然弹起,龙首如刀,嚓一下血光四溅,削掉了大师半个手掌!

那僧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永裕帝霍然转头,“杀了他!”

梁上有剑光交剪而下,那僧人却已打开机关,纵身再次跃下地道,落下时犹自狂吼:“告诉他我尽力了,不要——”

下一瞬地道合拢,他的声音被狠狠撞击在铁板上的长剑的金铁交鸣之声盖过。

最后一句莫名其妙,文臻却瞬间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

却也不是对她,是要她转告燕绥。

这僧人,是燕绥的人。

而他最后那句话,明显有把柄或者钳制在燕绥手中。

他是普甘长轮宗的大能,当初燕绥在普甘时,就有听说长轮宗的大能多年没有现身,是被东堂皇宫供奉起来了,先是在慈仁宫,然后被永裕帝撬了墙角,两人的福寿膏便来自于此,但最后,又被燕绥撬了墙角。

文臻听燕绥说过,他当年在普甘搞事弄死女王后,发现王宫的布局装饰很有东堂的风格,想必和东堂皇室有所勾连,因此在普甘王宫多呆了几日,找到了长轮宗的圣器。

长轮宗的圣器,关系着宗派的传承,是长轮宗不可遗失的宝物。

燕绥以此拿住了那僧人。

而燕绥被抢走的药,是毒药。

当初倒不是为了防备永裕帝,只是他既然突然进宫,自然会有准备。

燕绥经过景仁宫刺杀那一遭,难免受了影响,一度心绪低落,连等人都没告诉真相。

而且他换了毒药,却没想到永裕帝恶毒至喂了他一颗,所以他也中了毒。

才有那段时间的虚弱,毒伤交迫,伤势难愈,不得不向无尽天求助。

这事儿还是文臻给燕绥把脉,发现他脉象不差,询问他,才得知了真相。

在庆幸燕绥心思细密算无遗策的同时,文臻也为这皇家父不父,子不子而心生寒意。

只是她和燕绥都有件事疑惑难解。

永裕帝既然用的是毒药,又有大师假护法实则催动毒药,为何到现在还活蹦乱跳?

是永裕帝还防了一手?可他既然有了防备,又怎么还会用大师?

殿上,永裕帝捂胸喘息,半晌喷出一口紫黑的血。

他已经明白自己中算了。

千防万防,还是中了算计,他愤恨,也想不明白。

大师早已被他下了禁制,对他动手便意味着自己也难活,怎么还会反水?

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边咳嗽,一边抖抖索索去御座另一边的暗屉里拿药,一边想,晴明去了哪里?

……

就在仁泰殿一日三惊的时刻,披着黑披风的晴明,已经叫开了城门。

他身上带着皇帝行玺和旨意,出城毫无阻拦。

出城后他急驰京畿大营,对着京畿大营统领宣读了一份旨意,并对上了虎符。

原本整兵备战的京畿大营,听着这要求转援建州的旨意,颇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玉玺盖着,旨意写着,虎符合着,不能不接。京畿大营的统领接了旨,旨意要求立即拔营,当下也不敢耽搁,两个时辰后,大军撤营出发。

等到大营人去屋空,横在天京之前的利刃撤锋,天京四周的巍巍群山之下,忽然有大批黑云卷来,而黑云之上飞扬的红缨,则如臻一手拨掉一个,淡淡道:“劳娘娘动问,燕绥当年死不了,现在就一定死不了……随便儿,你歧视你爹的嘴脸也很讨厌。”

那两人都怏怏闭嘴。

德妃:“……护夫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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