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走了过来，叹道：“天真，大潘，我知道你们舍不得大冰。胖爷我也舍不得他。枪法好到让胖爷心悦诚服的，胖爷我只见过这么一个。但是你们要接受现实。如果他真的活着出来了，怎么会都回到营地里了，却只拿了一部手机就走了？”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般泼在了吴邪与潘子头上。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忽然一声闷雷般的轰响传到了营地里。被鬼影那一通迫|击炮打出了心理阴影的吴邪一下子冲出了帐篷，却见火焰与硝烟不是在营地中升起，而是在裘德考营地后山的山林中。

“八成是当地人炸野兽的陷阱吧。” 潘子道，“这种陷阱禁用好些年了，这应该是个一直没摘的老套子，难为它竟然还能炸。”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走，过去看看。” 胖子拍了吴邪一把，当先走向了裘德考的营地。

吴邪被胖子和潘子簇拥着走了过去，几个好奇的伙计也跟了过来。

刚到营地，便有一个黑皮肤的老外迎了过来，操着生涩的汉语说道：“有一个中国女人，受伤了，在我们营地昏倒了。你们，认识不认识？”

胖子认得这是裘德考的哨兵，便笑道：“那得看这妞漂亮不漂亮，要是漂亮，那胖爷八成是认识......” 他浑话才说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阴沉着脸说道：“快点，带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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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德考的人给云彩做了全面的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没有直接的致命伤，但有几处骨折，也无法排除脑震荡的风险。医生要给云彩做紧急抢救，把所有闲杂人等全都赶出了帐篷。

胖子一直在焦急地转圈，朝医疗帐走几步又退回来，又走几步，又退回来。

吴邪疲惫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一支一支地抽着烟。这简直是太巧合了，正如潘子所说，现在还能爆炸的迫|击炮|弹制成的陷阱，能有多大可能性？拥有迫|击炮|弹的只有鬼影，那个塌肩膀的鬼影，从一开始就在监视他们。

鬼影和阿贵一定有联系，也许云彩也一直在替鬼影传递情报，如今鬼影要抹去知情人，云彩就成了顺理成章的牺牲品。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继续杀害那么可爱的生命？

可如果真的是鬼影要杀害云彩，那又是谁救了云彩，然后把云彩送到了裘德考的营地？

忽然，吴邪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叹息。猛抬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树冠上一只鸟扑愣愣地飞了起来，树枝微颤。

吴邪摇了摇头，也许真就像胖子说的那样，是他想多了吧。

又看了一眼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胖子，吴邪转头对潘子说道：“你去通知一下咱们的人，马上准备出发回程。人多拔营太慢，等下我和胖子先送云彩去医院，咱们南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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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人？” 胖子喃喃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阿贵颤抖着，又哭又笑。

一身白大褂的医生疲惫地安慰众人：“家属是吧，其实病人的状况没那么悲观。她现在介于最小意识状态与植物状态之间。鉴于病人的伤势，这已经是相当乐观的局面了。恢复的可能性也比普通植物状态的人大很多。”

云彩躺在病床上，一头秀发被剃了干净，浑身都裹满了绷带和纱布。只是呼吸平稳，面色红润，甚至还吧嗒了下嘴，像是睡得很舒服。

胖子坐在她的床位旁边，双手合十，喃喃祈祷：“耶和华，太上老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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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巅上，韩冰双手插兜坐在一块大石上。军胶鞋，冲锋衣，迷彩裤，下半张脸被头巾遮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是一个本地的农民或者猎户。

他看着远去的车队，直到扬起的烟尘都彻底落下，才收回远眺的目光。

转过头，韩冰对靠在石头下的鬼影淡淡的说道：“你既然命大，我不会再伤你，除非你自己作死。你也搞清楚，如果我死了，你一个瞎子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韩冰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鬼影，还是在笑他自己：“你只能和我相依为命了。”

鬼影的脸上缠了密密麻麻的绷带，闷声道：“你真的不回去了？”

欺骗一个瞎子，最轻松的地方在于不需要伪装面部表情。韩冰面无表情地以愤慨的语气说道：“他们把我丢在古楼里，我还回去干嘛。”

鬼影更郁闷了：“那你干嘛要救那个女人？真的看上她了？”

韩冰嗤笑一声：“我问你，如果你死了，会有几个人为你流眼泪？”

鬼影面色阴沉：“......你问这个干什么。”

韩冰淡淡道：“我告诉你，云彩会。我和她只是萍水之交，但她会为我流泪，为我唱悼歌，为我伤心为我难过。如果你死了，她也会。”

鬼影想了想，古怪一笑：“你这还不是看上她了。”

韩冰却真的有些感伤了：“我们这种人，很容易活着活着就把人性给活没了，因为一不小心我们连命都会丢掉。可你要知道，世界上有个会为了你的死亡而真心哭泣的人，这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福分。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真的不懂吗？“

鬼影冷冰冰地说道：“这种女人世界上多得很，天真，善良，愚蠢。理应被淘汰的弱者而已。”

”那你不觉得现在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是自讨苦吃吗？” 韩冰丢过去一个看弱者的眼神，然后才意识到鬼影看不见，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鬼影也终于语塞，郁闷地靠在石头上不说话了。

韩冰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从他带着那群印尼人追杀自己的同胞开始，他就没资格说自己是个好人。

但有些人，韩冰总是希望他们能活得顺遂，活得称心如意。一开始是汪家的源哥，为了源哥，他一脚踏入了地狱，又在地狱里发现原来是他的源哥踹他下来的。

这时他遇见了潘子，为了潘子那灼人的忠诚，他不惜彻底走上背叛汪家这条不归路，就为了见到潘子的时候，心里能坦荡一些。

只是不知不觉间，那个名单上又加上了小三爷。

然后，从小三爷开始，似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小三爷的身边，那些忠诚而可信的人们也未免太多了一点。那些人就像星星点点的火苗，跳动着的都是人心里最美好的一面。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趋势，韩冰揉了揉太阳穴，非常危险。

可就像那时他在塔木陀雨林的篝火边，面对着吴三省时，自己给自己想的墓志铭一样：飞蛾扑火是天性，所以自取灭亡是命运。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真的把这句话刻在墓碑上。” 韩冰自言自语。

“什么？” 鬼影问道。

“没什么，走吧。” 韩冰最后朝山路看了一眼，跳下大石，随手将手中的树棍递给了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