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夏月明本来也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菜就拿着手机默不作声去了里间的休息室,昨晚一夜没睡,抓紧时间补眠比吃饭重要。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办公室,四张办公桌,桌上是电脑、文件、笔筒等简单的办公用品。一张很破旧的茶几,几个板凳,两个警察正坐在板凳上围着茶几吃盒饭。后面用帘子隔开了一小块地方,放了两张单人床,供晚上值班或者平时休息用。
很困,但是夏月明头痛欲裂,睡不着。昏昏沉沉间又看见那张脸,一激灵赶紧睁开眼睛。
打开微信,不多的联系人里面,叶揖山半个月之前发来的信息格外惹眼,“萧海回来了。”
不甘心再次登上微博,又一次点开唯一关注的账号:“孤独的海”,最新的微博还是昨天发的,“我又恋爱了,他说他会一辈子爱我。”配图是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往前翻,保质期两三个月的恋爱宣言,数不胜数。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夏月明先是擦了擦屏幕,直到有滚烫划过脸颊,才后知后觉是自己哭了。
这么久了,只要一闭眼还是能看见这么个小东西。夏月明多数时候都矛盾,明明心里想的不行,恨不得立即看见活人抱在怀里揉两把,感受一下缺失的这些年骨骼身高面貌的变化。闭起眼睛看见的时候又害怕,害怕清醒时发现不过幻觉一场。
这个他带回家,又亲手推开的小家伙,如今和别人开启一段又一段的新恋情。
那是他的萧海啊!他一想到有很多人和他的萧海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像他们以前那样肌肤相贴紧密契合,夏月明感觉整个胸腔被熊熊妒火燃烧,他坐立难安。
为什么他的萧海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夏月明一只胳膊放在脑后枕着,另一只手捂住眼睛,用大拇指和中指不停揉着太阳穴,自动摇头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让人更添烦躁。
“那位前辈什么情况?我们都是两年期限,他为什么选择五年?”同事胡澈丹嘴里塞着饭嘟嘟哝哝小声说。
“我去年刚工作时,听以前的同事说他刚来的时候有点不正常,半夜也经常不睡觉。”说话的是当地会汉语的警察夏边德,一大块牛肉在嘴里嚼了半天,被噎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有点抑郁之类的吧,反正也不爱搭理人。”
“当苦行僧吗?我女朋友听说我要来两年,就天天闹着要跟我分手,现在还没摆平呢。你说他长得挺帅的,这也快三十了吧?”胡澈丹又问。
“谁知道呢?虽然业务能力强,脾气可不好。谁敢问?不过应该有女朋友吧,我好几次看见他拿着一张照片对着发呆。”夏边德边说边意味深长地对胡澈丹笑了一下。
“反正他还有几天就回去了,我们还是操心自己吧。”胡澈丹叹了口气。
夏月明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想起来放水,这会儿也不太方便出去了,免得撞破大家都尴尬。这几年人来的来,走的走,有外地过来支援的,有当地的,议论声从来没断过。
他知道同事们没有恶意,只是简单的好奇而已,其实他自己都不敢再琢磨自己了。
夏月明悔不当初,自以为是对萧海的保护,其实不过是跟他们一起伤害他。当初的决定就是个笑话,他怎么会对着那帮人妥协?他怎么会以保护的名义推开萧海?他恨他们卑鄙,更恨自己懦弱。
五年了,也到了回去面对的时候了。他欠他一句对不起。
“外面什么声音?我去看看。”夏边德突然警觉地放下碗筷,站起来去拿放在办公桌上的单警装备。平时大家都随身带着,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不方便才解下来。
袭警事件不时发生,加上去年刚刚发生了恐怖人员炸掉一个派出所的恶性事件,众人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胡澈丹刚从外地过来不久,有点害怕地站起来,用颤抖的声音朝里间小声喊,“夏队。”
今天晚上是他们三个人值夜班,三个人面对不知名的危险,难免显得孤立无援。
夏月明也听见了声音,抹了把眼睛,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几种突发情况的处置方案。“你们别动,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夏月明翻身从单人床上跳下来,大步走向桌前,利落地穿上了单警装备,脸上的疲惫神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能掌控大局的镇定。这种镇定让夏边德和胡澈丹心安下来。
夏月明开门之前取出警棍又小声交代一句,“情势不妙的话,及时叫支援。”
听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应,夏月明才小心的把门开了一条缝,透过大院里亮着的灯光,看见了一个本地十几岁的小男孩,身上似乎鼓鼓囊囊地带着什么东西,边哭边往这边走来。
灯光有点暗,距离又太远,夏月明看不清对方身上带了什么,也许是刀或者硫磺之类的危险物品。
深夜闯区派出所,不是求助就是找事。但是只有一个小孩,众人还是松了口区,夏月明把身体掩护在门后面,余光在院内搜寻有无声东击西的其他帮手。用对方不易瞄准的角度,露出半个头,按程序先出声询问:“什么人,来干什么?”
小男孩用当地话说了句什么。
屋内本地的警察夏边德立即快速小声翻译,“他说他被人打了,受了伤。”想了想又说,“夏队,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