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跟着人流慢慢走出考场,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三点二十五分。她没有回到自己的班级,而是背着书包往学校外走去。
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杨慕想起了一句话:当你难受的时候,你可以去街边看行人,每一位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虽然很贵但是车站不允许未成年人买票,她去过。
“小姑娘,去哪?”男人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女孩。
“青岛,黄石区,麻烦师傅了。”杨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姑娘是上高中吗?”男人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打量这这个女孩——沉默,纤瘦,阴沉。虽然刘海很长但能看到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下巴,小巧的嘴唇。
“初三刚毕业。”杨慕盯着窗外街边的梧桐树出神。
“哦哦,我的闺女比你大一点,长得跟你一样漂亮——”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后座的女孩听不听。
“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住学校里自己学做饭,成绩一直很好。她妈妈去得早,咱一开车的起早贪黑忙活半天也挣不到几个钱——说来惭愧,从小到大,咱参加闺女家长会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她也没有怨过咱。”
“您很爱您的女儿呢——为了她日夜劳作,虽然不在她身边但一直念着她,我想她一定了解您的这份心情。”真好,总比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好。杨慕用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地划来划去。
“哈哈,小姑娘你很不错啊,成绩很好吧?”
“还说得过去。”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有出息——草,会不会开车啊!”男人说到这似乎特别感慨,他用力拍着方向盘冲着前面鸣笛。
“那就借您吉言了——您女儿一定上了所不错的大学吧?”
“不,她没上大学——她高二的时候就自杀了。是我的错,我没注意到我的闺女被欺负了十多年。她把委屈全藏在心里,从来不跟我讲,如果不是那封遗书我都不会知道她的事。”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用力踩着油门。
“多乖的孩子啊——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被五个女的围在角落殴打,被扒掉衣服,被三个男的侮辱。她估计是再也承受不住了吧,在学校宿舍里用水果刀割开了手腕——两三公分深的伤口,从外边就能看得见骨头。咱没用,没钱没背景,最后只拿到了几万块——可是爸妈没了,老婆闺女也都没了,老子拿着钱又有什么用处!”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杨慕默默通过后视镜看着男人通红的脸,他眼中的愤恨清晰可见,仿佛现在就要去索命一样。
“没事,都过去了——小姑娘,咱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说出来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自个儿一个人扛着自己难受不说,还让亲人朋友跟你一起难受,有劲吗?”男人深深地叹一口气。
杨慕撇过头看向窗外:梧桐张牙舞爪地肆意伸展着枝条,显得有些狰狞。
她想起了江月白说的话。
“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见,可是你一直把我当小孩,一直把我当傻子!我不太清楚你在想什么——”是这样的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听过江月白的意见,也没有认真地跟她交流自己的想法。自己大概忘记了,江月白也已经十五岁了,比她还大一个多月。
江淮和孙月宁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但对她很好。倒是杨慕自己对不起她们——养恩不曾报,反而想撬人家的女儿。
自己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来,她们应该会担心的吧。杨慕叹了口气。
“大叔,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江淮上班不开手机,不过杨慕也记得孙月宁的号码。
“当然!”男人爽快地腾出一只手伸进裤兜,递给杨慕一只手机。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杨慕愣了一下,转而编辑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谢谢大叔——您对这路很熟悉的样子?”杨慕把手机递还给男人。
男人的车开得相当好,在车流中穿梭着,速度快却也很稳。
“是啊,开车的能不熟悉路嘛。青岛是个好地方,好看,临海,空气也好——经常有人来,最多的那次咱一天跑了四个来回。以前也有时候带闺女来这里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