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开,执明踱步下了台阶走到公孙钤身侧,上下打量着他,这人长得倒是端正,但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执明哼了一声,故意朗声说道:“等哪天没人打搅了,本君再来找你喝酒。”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陵光目送执明离去,走近公孙钤,公孙钤垂眸施礼,“小仙墨阳,见过朱雀神君。”
“嗯……免礼。”陵光仔细地打量着他,却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吃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一句,“裘小战神?”
天河,如一条半透明的银纱悬在深蓝的夜幕中,横断苍穹。
天河以东,有三处奇观,一为天门塔,二为御月台,三为绛仙池。
穿过天门塔,顺着汉白玉台阶而下,走过莲台回廊,便到达御月台的入口。金色牌匾上朱漆大字“莺啼婉转”,仿佛将这本就仙气四溢之地,添了些许灵动。
这里的景色最为怡人,自从天界开始在凡间提拔仙官后,天帝便特许众仙君于此立殿处理政务。
御月台有三殿五阁七亭九池,中为昭阳殿,也是上仙们经常出没的地方。东西各为星殿、月殿,作为不同品阶的仙君所住之处。
殿后有天泉池水环绕,每当十五月圆之时,池中金莲盛放,仙气腾腾。
御月台有三个主人,仙品最高的,便是苏瀚上仙。不过之前他与青龙神君起过争执,天帝不敢招惹神君,便惩罚了苏瀚,让他下界历劫去了。
但御月台不可无主,于是苏瀚的侄儿苏严上仙,就接替了他叔叔的位置。
可偌大的御月台怎能让他一人打理?天帝怕苏严心生怨恨而不理政务,便将自己的心腹沈旭派过去,与他平起平坐。
仲堃仪靠在殿前的石柱上望向远方,直到小纯出现在视线之内,他才直起身迎了上去。
小纯早已吓得丧失了语言能力,任凭仲堃仪如何询问,他也只是摇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罢了。”仲堃仪摆摆手,拉着小纯的手回殿坐下,“研墨吧,晚些时候公孙兄回来了,我带你去他府上讨茶吃。”
“仙君……”小纯涨红了脸,“那‘琼枝玉英’我不要了。”
仲堃仪很是疑惑,皱眉问道:“怎么?”
小纯不敢将丢失仙牌的事告诉仲堃仪,只好随便扯了个谎,“那个……我被小仙娥甩了,那花自然也用不着了。”
仲堃仪觉得好笑,伸手戳了戳小纯的脑门,“不要便不要了,无妨。”
小纯望着仲堃仪的侧脸,心中一阵愧疚。
他跟着仲堃仪也有几百年了,虽然这么长的时间仲堃仪并未高升,但对他也算是不错的,只可惜自己太笨,仙君交代他的事,总有那么两三件出差错,可他从未挨过骂,这一点让同龄的小仙童们都羡慕得不得了。
仲堃仪心里也知道,定是小纯出了差错怕他责骂,所以才不敢道出实情,但无论怎样,只要孟章上神出了关就好,见面的机会总是有的。
公孙钤被陵光拉进了天璇宫。
“朱雀神君,君臣有别,礼不可废。”公孙钤说什么也不往前走了,站在原地抱拳施礼,连身子也不敢直。
陵光瞥了他一眼,放开手淡声道:“那墨阳仙君的意思,是让本君在这儿站着和你聊?”
公孙钤微抬眼,撞上陵光犀利的目光,瞬间将头埋得更低。
公孙钤想,他的眉眼甚是好看,倒不像是万人敬仰的朱雀神君,简直比九天上的仙女们还要招人怜爱。他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大不敬,但他还是这么想了。
“小仙不敢。”
陵光甩了袖子转过身兀自向前走去,“不敢还不快跟上。”
公孙钤望着那紫色背影,凝思片刻才追了上去。
“你不是裘小战神。”陵光拨弄着花枝,“但你们真的很像。”
公孙钤垂眸,“小仙不过是万千文官中最平凡的一个,自是不能与战神之名匹敌。至于容貌相似,小仙想……大概是巧合吧。”
陵光捏断那开得正旺的花,置于鼻下轻嗅着,“你说得对,他的好谁也比不上。”
裘小战神战死,朱雀神君连醉七天七夜的事迹早已传遍四海八荒,公孙钤自然是听过的,他想,裘小战神对陵光而言,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人。
“还请神君,莫要沉迷于悲伤旧事。”
“嘘。”陵光伸出食指轻抵在公孙钤的唇上,那微凉的触感让公孙钤眉心一蹙,下意识向后退去。
陵光面无表情,将手中的花丢回花池,“这话本君已经听烦了,你们不懂。”
公孙钤还未回过神来,只见陵光展开手掌,金色光晕自指尖散开,一朵金莲渐渐显现出来。陵光将那花递到公孙钤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定是“琼枝玉英”了吧?公孙钤盯着陵光离去的背影,手中金莲熠熠生辉甚是好看,但与那抹紫色相比,便黯然失色了。
这是缘分吧?公孙钤心想。
不,他不敢再想了。
或许,是劫吧。
齐之侃抱着白猫回到殿中,将它放到桌上,寻着腰部摸了过去。蹇宾哪肯让,后退发力跳到一旁,张口咬住了齐之侃的手指。
“喵呜——”
尖牙落在手背印出血痕,齐之侃收了手,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怪罪蹇宾的意思,或许是他受伤的地方太疼了吧。
蹇宾松开齐之侃的手,坐到桌上昂首直视他,白色的尾巴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桌面,时而探着头看看一旁的茶水。
齐之侃施着仙法愈合了手上的伤痕,笑着给他倒了杯茶,“给,喝吧。你是个有灵性的,我姓齐,齐之侃,你叫什么?”
蹇宾低头舔了两口水,便趴到桌上晒着太阳好不安逸,齐之侃想伸手揉揉他,还没感受到皮毛的柔软,便让蹇宾喉中的怒声斥了回来。
“唔……除了主人便不给别人碰了?是个忠心的小猫儿,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我可认得?”
蹇宾将头枕在爪子上,斜眼看着齐之侃,他本以为战神之类的角色,都会冷若寒铁不怒自威,可齐之侃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他会笑,温柔,善良,细心,……蹇宾不会轻易给人太过优秀的评价,那这次,他自己也觉得是个例外。
“喵——”蹇宾直起脖子轻轻叫了一声,齐之侃顺势屈指挠了挠他下巴,这次蹇宾没反抗,反倒眯着眼享受起来。
让你摸一次,也无妨。蹇宾心想。
齐之侃笑出了声,吓得蹇宾一激灵。他敛了笑声却不减笑意,轻轻地为蹇宾顺着毛,“这伤不能不治,等哪天我得了空,必会亲自登门拜访你的主人,打伤了他的小猫儿,总是要赔罪的。”
打天璇宫回来以后,执明睡了两天的觉,醒时觉得无趣便让人去传唤莫澜仙君陪他玩。仙奴刚出门便碰到了孟章,行了大礼又赶快返回去通传。
执明斜躺在床上,手里提着一串葡萄吃得正欢,看到仙奴返了回来便想质问,紧跟着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孟章。
“哟。”执明赶紧将手中的葡萄丢给仙奴,站起身把孟章迎了进来,“小泥鳅,你怎么来了?”
孟章背着手,狠狠地瞪了一眼执明,“修为不足,玩心见长。”
执明撇了撇嘴,坐回到床榻上,“修为修为,我就不明白了,都已经是神君了,还修得哪门子为?”
“好了,随你。”孟章寻了个位置坐下,“要不是蹇宾不在府中,陵光闭门谢客,这事儿我也不会来找你,毕竟,你不靠谱。”
执明躺到床上翻了个身背对孟章,“嚯,神君都这么说了,那慢走吧,交友不如睡觉。”
“五百年了,他回不来了,你要颓废到什么时候?”淡淡的声音传入执明耳中,他一怔,瞬间换上无所谓的神情,“嗨,你不说我都忘了。”
“可我还没说是谁。”
执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终是叹口气垂了眸。
孟章摇了摇头,“往生海那种地方,就算是上神,也有去无回。慕容不过是个仙君,又缺了几根仙骨……”
“我等。”
“几千年?还是几万年?我有的是时间。”
“你知道吗?”执明坐起身,“他那两根仙骨皆因我而断,喏,就在这儿。”执明指了指自己肋下,便不再说话了。
孟章捋着袖子低声道:“你们情深意重,我便不费口舌,今日前来,也确实有一事不明。”
说罢孟章从袖中拿出了那枚仙牌,“我闭关已久,除了你们之外也别无交好仙友,这便是我亲眼看到一个仙童不小心丢在我府中的,他仿佛在监视我。”
执明接过那仙牌端在掌心仔细看着,“这块儿还挺新的,应该不是什么资历老成的仙君。”
孟章点了点头,“御月台那地方我不便去,只能等着这人自己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