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拓心念一动,下意识的拽住了子缺的手臂,惊诧的望向衣衫破烂的子彻。
“师兄你每次都这么骗我!都不变样的!”子缺哭得更凶了,抬手去掰谢拓的手,“……你这人怎么使这么大劲儿啊,疼。”
谢拓猛然回神,烫手一样松开了手。
子彻满不在乎的踹开书房的门,笑得没心没肺道:“这回是真的,师兄这回真的不骗你!”
子缺躲开谢拓,跑过去一手扯着子彻的衣角,一手抹着眼泪,说道:“师兄你每次都说不骗我!咱们走吧,别进去了,这屋子让子缺害怕。”
话音刚落,南华刹翻身落地,一掌打开子彻,目露凶光的挥刀冲着谢拓砍了过去。
谢拓险险躲过,南华刹顺势扔了刀,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在手心闪着寒光冲着谢拓的手筋处旋了过去。
眼看那刀就要划上谢拓手腕,远处忽地飞过来一片竹叶,“叮嗡”一声打碎了匕首。
南华刹后撤急闪,却还是被一片竹叶划伤了手背。
他抬眸望向子彻,危险的眯了眼睛。
子彻吊儿郎当的站在谢拓和南华刹中间,笑眯眯道:“他命数未尽,您还得放了他。”
南华刹冷笑一声,嘲讽道:“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
子彻笑眯眯的回道:“小道姓蔚,名——欸你这人怎么——欸欸欸——怎么不说话就开打啊?!”
蔚子彻还没说完,南华刹旋着匕首和他缠斗在一起。
蔚子彻没有武器,宽大的衣袖却使得精妙,四两拨千斤,一时间与南华刹不相上下。
南华刹的目的是废了谢拓,没时间跟他缠斗,晃了个虚招,回手把匕首冲着谢拓扔了出去。
蔚子彻一看他要扔匕首,急忙挥袖去挡,南华刹早就防着他这招,抬手抓住了蔚子彻的衣袖。
然而蔚子彻衣袖带起凌厉的风,虽被南华刹阻拦,仍然打乱了匕首的方向。
闪着寒光的匕首偏了个方向,直直的冲着子缺去了。
蔚子彻变了脸色,下意识喊道:“阿阙!”
南华刹也急忙去拦那匕首,眼看着迟了,子缺身旁的谢拓抬手就把子缺揽进怀里。
南华刹的招法向来凶狠,谢拓抱着子缺摔了出去,肩膀处泉水般冒出血来,簪子掉落,白发沾着血污散了一地。
子缺愣愣的爬起来,望着男人沾染了血液的白发,茫然的落下两行泪。
“师兄……”子缺茫然无措的抹着自己脸上的泪,“子缺为什么会哭?”
蔚子彻惊魂未定的跪坐在原地,望着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手脚并用猛地扑过来抱着子缺,癫狂的放声大笑。
半死的谢拓和南华刹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白鹤寻结!白鹤大人当真给了个结果!”蔚子彻跪在地上,抱着子缺又哭又笑,“师父这回真没骗我!两清了!干干净净!干净!”
他紧紧的抱着子缺,把脸深深的埋进他脖颈间,哽咽道:“师兄终于……终于再也不用……眼看着你心碎身死了。”
南华刹还以为这是个疯子,抽出自己的扔掉的刀,拖着刀朝着谢拓走去,却被蔚子彻再次拦住。
南华刹恼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蔚子彻利落的封住了谢拓的穴位,给谢拓止了血。
他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笑眯眯道:“他日后必为栋梁之材……若是他死了,大人就再也没办法回到那人身边了。”
南华刹一身煞气的眯着眸子,忽地露出一个喋血的笑容。
他手腕轻旋,细长寒刀逼到了蔚子彻的脖子上,淡淡道:“继续。”
蔚子彻压根没看清刀影,心里明白是南华刹手下留情,怂巴巴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讪笑:“那位大人万人之上的命数,若是您还是个通缉犯的名头,怎么可能长伴身侧?倒不如饶谢拓一命,让他说已将南刹处死,断了这把柄,想必大人也想好了换取堂堂正正的身份的办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南华刹心中所想被他说中大半,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他收了刀,瞥了谢拓一眼,压低声音问蔚子彻道:“你师弟姓什么?”
蔚子彻愣了一下,老实回道:“梅。梅子缺。”
南华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南华刹狠狠的踢了谢拓一脚,在他身前蹲下,冷笑道:“我六师傅叫魏有缺。知道为什么叫‘有缺’吗?”
谢拓躺在地上,白发染上血液,漆黑的眸子一片悲戚。
“他曾对你用情过深,执念太重,碍了修行。”南华刹莫名的露出怜悯,“他师父给他三世轮回,若是有一世你选了他,他师父便助你们修得圆满,他师兄给他‘有缺’之名,是希望他用情不要过深,免得日后心碎。”
谢拓将信将疑的望向他,嘴角艰难的紧绷。
“他替你中毒废了一身武功,如今你替他挡了这一刀,从此互不相欠,各自两清。”南华刹把谢拓肩膀上的匕首抽出来,“三世沉浮,就此了结。如今三世已了,白鹤寻结,当是他三世苦痛换来的大机缘。”
谢拓颤抖起来,最后终于咬着嘴唇,悔恨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庞慢慢滑下来。
“我六师傅最喜欢梅子,这孩子叫梅子缺。”南华刹阴仄的凑在他耳边说道,“以后生生世世,他都不会再爱上你。下地狱去吧,谢六华。”
白发的男人躺在青石砖上,血液濡湿了左肩和散开的白发,几片翠绿的竹叶飘落在血里。
他抬起手臂挡在眼上,无声的哭了起来。
走出谢府大门,蔚子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些……”
“扯淡呗。这不是为了让他后半辈子不好过吗?”南华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根据你说的那些话瞎编的,我哪儿知道什么白鹤寻结,三世沉浮,都瞎编的玩意儿。”
蔚子彻:“……”
您这瞎编的连我这靠这吃饭的都被你唬住了!
梅子缺走着走着,忽然就回了头。
夜里雾气浓重,他隐约看见白发的男人孤身一人站在深重的大门下,像是这千钧重担都压在他一人肩上,寂寥而凄苦。
他听见那人颤抖的声音。
有缺。
“子缺啊,咱们道家逢乱必出。”蔚子彻好不容易送走了南华刹,回头弹了梅子缺脑袋一下,“师兄此番带你出来捉妖,主要是为了让你见见墨鹤白鹤两位大人,这可是大机缘。”
梅子缺回头跟上蔚子彻,问道:“师兄师兄,刚刚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蔚子彻掀开黑布,露出灰白浑浊的左眼,细细的望向梅子缺,然后又仔细的把黑布盖回眼上。
他满意的笑道:“他以为是假的,至于真假嘛……天机不可泄露。”
“师兄你颠来倒去,就会这么一句。”梅子缺撇了撇嘴,“我们再去骗谁呀?”
“十月十日,机巧大会。”蔚子彻勾着从谢府顺出来的钱包,笑得猖狂,“见过白鹤大人,师兄再带你见见墨鹤大人……顺便骗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