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言秋正在柜子前整理衣物,不时看向那边懒懒躺在榻上的楚炀,顺着他视线看去,脖子上凉飕飕的。
言秋记得有一回,有个太监不知犯了什么事,楚炀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解决了让阿狄去应付内廷官,至今她都不知道那太监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惹得楚炀动怒。
楚炀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剑,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走进来的阿狄。
“打听到什么了?”
“殿下怎么突然对一个质子感兴趣,这也不是头一回送来质子,不外乎是个草包,何必要在意。”阿狄走上前替楚炀理了一下领子,“不过,倒还真打听出来昨天人走丢的事,据说是在二十里外的沙漠走丢的,原本走的官道,谁知这个燕国世子好奇贪玩,进了沙漠,这一去险些回不来,好在身边跟着的人不算傻——”
原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头这会儿拧得更紧,“什么时辰找到人的?”
“今早,和早上王上说的一样,在绿洲边寻到的人,真是命大。”阿狄说完瞧见楚炀脸色变了变,一时捉摸不透楚炀的心思,犹豫道:“难道殿下怀疑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闻言楚炀摇头,压下心里的惊讶。
难道是他?
昨夜的旖旎涌上来,楚炀耳垂不受控的渐渐发烫。
这燕国世子真要是昨晚的人,那这回燕国打的主意可就有得深究。这世子不仅是个人精,还喜欢占便宜,不肯吃亏。
那双眼睛分明像是在草原上自由来去的鹰隼,不掩锋芒。
“这回你可能要看走眼了,怕不是个草包,是个……麻烦。”楚炀绕过阿狄往外走,“给燕国世子的接风宴快开始了。”
阿狄愣住,有些意外楚炀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换作别人这话可能是在嫌弃别人,但楚炀不一样,能说出这句话,那是在夸人。
能让楚炀夸的人可不多。
“殿下慢些,从这里去澄景园不远,离开席还有小半个时辰。”阿狄回过神时见楚炀已经走远了,连忙追上前去,“言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言秋忙不迭且点头,小跑着追上去。
长忧宫里其余人瞧见楚炀带着阿狄和言秋出去,长出一口气——总算能把悬着的心放下,这九殿下可真是王宫里最不好伺候的人,时时刻刻都得担心脖子上的脑袋下一刻还在不在。
溧水城的行馆内,楼下是从王宫来的内侍,满脸不耐,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生怕引火烧身。
这个燕国世子可真难请,哪里有身为质子的半点自觉。
“世子,该入宫了。”房间里齐鸣看着坐在椅子上浑身像是没骨头一样的萧仲言,耐心道:“西凉王差来的内侍已经在楼下等候。”
“这随行带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仔细再点一遍,虽是来做质子的,但好歹燕国也是中原大国,面子不能丢。”萧仲言打了个哈欠,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扇子晃来晃去,“对了,那两颗夜明珠呢?那可是从宫里的库房拿出来的两颗,世上罕有。”
齐鸣看向五律,“点齐了吗?”
“东西一样不少。”
尽管他们一行来了不少人,但最后留下来保护萧仲言的不过齐鸣和手底下的几个人,其余的人在今晚接风宴后全都会返回燕国。
交代五律和七弦在行馆要小心谨慎,齐鸣看向一脸不甚在意的萧仲言,出声问道:“世子殿下可否起身更衣?”
“你倒是比我还紧张,行,让人进来给我更衣,这地方是人住的吗?”
“……”
七弦瞥一眼萧仲言,气得差点当场摔剑离开,碍着齐鸣之前的交代,倒也不好发作,愤愤转身往外走。
五律见状朝齐鸣点了点头便追了出去。
如今身在西凉,不可大意,更不能单独行动,否则让人抓住话柄后,随便安上一个探子的罪名便可处死。
“你不走吗?还是你要留下来帮我更衣?”萧仲言看着面前的齐鸣,笑了笑道:“你这几个手下可不如你聪明,这性子急躁了些。”
“世子说的是,是我训练不利。”
“你这着急着揽事的性子跟谁学的?行了,你让人把这些拿出去,我换身衣服就出来。”萧仲言转过身走到床边,“接我们入宫的人到了?”
“到了有一刻。”
萧仲言点头,“正好,你先下楼去。”
齐鸣会意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停住,看着萧仲言站在床边的样子有些恍惚。希望他没有看错人,也希望萧玦没有选错人。
拉上门的瞬间,齐鸣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燕国送了一名质子到西凉,这无疑是在宣告西凉的强盛已经足够让大如燕国之流学会了低头。
澄景园里,宫灯交相辉映,琉璃瓦面泛着光,桌上的琉璃盏更是如同漫天的星光一样,里面的酒液宛如星河流转。
西凉的王公大臣纷纷坐在席上等着那位传言在沙漠里走丢的草包世子出现。
“这个燕国世子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竟然还不现身,让我们空坐在这里等!王上——”
“你少说两句!”
“堂堂一个燕国竟然能把这种人送到西凉来,分明是在存心挑衅!”